尽欢冷眼看到后面的汽车已经追上来了,“你的人已经追上来了,就算你给粮票,我家也没那么多粮食!”
“你只管我饭就成,不用管他们的。”宗正棠毫不在意地说。
尽欢哼了一声,“这些人也是够惨的,跟在你后面少爷长少爷短的,你居然不管他们的死活!”
“怎么惨了?一顿不吃又饿不死!”宗正棠话说得天经地义。
他暗暗想道,这些司机保镖都乐意跟着他,不就是因为他好说话吗?
不然换成家里他那些变态的兄弟姐妹,不管堂表都是些不好惹的主儿,那才能叫惨好不好。
尽欢指着后面的车,“既然饿不死人,你就赶紧下车,别死赖在我们车上!”
“我坐我的车,跟在你后面,也能摸清楚你家的门!”宗正棠耍赖耍得毫不脸红,“你把我赶下去也没用,反正今天说什么我都要去你家。”
尽欢平时就觉得自己脸皮够厚,没想到今天算是遇到对手了。
“重九哥,你说我们要不要揍这个死不要脸的家伙?”尽欢拽了拽贺重九的袖子,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
贺重九对于尽欢的恶作剧一向很配合,他认真地点头说道:“好!”
“行啊!那你们赶紧动手,揍完之后,我就更有理由上门去要汤药费了!”宗正棠露出狡黠的笑容。
尽欢无语,“你明明就有功夫在身,能不能不要这么没出息?”
其实从宗正棠刚刚走路和跳上马车的动作姿势,尽欢就能看得出他是个习武之人。
不过他认怂的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
“反正今天我必须去你家,”青年顿了一顿又强调道:“我就是要登门道谢!”
“这世上见过挟恩图报的,就没见过上赶着,要强迫报恩的。”尽欢翻了个白眼吐槽。
贺重九一手拽着宗正棠的衣领,毫不费劲儿地把他扔下了马车后,很快就又催动了马车。
后面那辆沪江汽车,迅速赶上来开了门,青年弯腰钻了进去。
尽欢向贺重九气鼓鼓地嘟囔道:“重九哥,你说怎么有人这么厚脸皮啊?”
“是挺厚脸皮的,”贺重九颔首,“徐宝儿,那你讨厌这个宗正棠吗?”
“讨厌倒不至于,不过他性子也实在太难缠了些。”尽欢皱着鼻子说道:“让他跟着去,咱们回家关门放小金!”
贺重九看尽欢气鼓鼓的孩子气模样,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宗正棠的纠缠,确实让贺重九有点不爽,无赖的行为的确让他有揍人的冲动。
不过贺重九也是在纨绔子弟聚集的圈子里长大的,一眼就能把那小子的想法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些纨绔子弟往往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要是强行阻拦,指不定还会逼出什么更无赖的招儿来。
再来路上人来人往的,公开动粗不好,被人看到了也是桩麻烦事。
不过要是到了家,这个宗正棠还不识趣的话,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贺重九驾马车的技术很熟练,很快马车就回到了村里,宗正棠坐的那辆车,也跟在马车后面缓缓进了村子。
尽欢和贺重九到牛棚去还马车,宗正棠还以为已经到了尽欢家。
宗正棠撇下几个随从,拎着一堆东西,兴冲冲地跟了进来。
这么热的天气,牛棚就算是打扫得再干净,也难免会有味道,尽欢看宗正棠的鼻子轻微地皱了皱。
尽欢恶作剧地拽着贺重九,又跟正在整理牛草的齐寅桐又多聊了好一会儿。
接着尽欢又去前院,把买回来的筒骨、猪肝和猪肉,都分出一半来交给留守在家里养伤的夏苗,才拉着贺重九往回走。
徐祖爷看到跟在他们后面的宗正棠,纳闷地问道:“小鱼儿,这位是?”
“打着报恩的旗号,死皮赖脸来咱家蹭饭的厚脸皮!”尽欢没好气地往躺椅上一躺。
宗正棠看到徐祖爷,尊敬地鞠了个躬,“老爷子好,我叫宗正棠,是来感谢九年前的相救之恩的!”
“九年前的相救之恩?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徐祖爷打量着宗正棠一脸狐疑。
宗正棠对着徐祖爷的态度正常多了,丝毫没有嬉皮笑脸,语气尊敬而郑重。
“九年前腊月的大集,我偷了别人的东西,是你们救了我!不然我肯定得挨一顿好打。
您给了我一块牛肉,让我带回去做给我奶奶吃,还教我帮我奶奶讨公道的方法!”
徐祖爷回想了很久才开口,“我有些印象,你就是那个为了奶奶到集市上偷年糕的男娃子嘛!”
“对!就是我!”宗正棠笑着说道:“当时说过要好好报答你们的,这些薄礼不成敬意,还请您务必收下!”
徐祖爷倒是没犹豫,很快就接下了东西,“坐下喝点茶吧,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过得不错,你奶奶呢?身体还硬朗不?”
“我回去之后便找到了矿厂的工会,我奶奶被送到了医院,却还是没熬过开年的正月!”宗正棠接过徐祖爷递过来的茶盅,语气有些哽咽。
徐祖爷惊讶地看着宗正棠,语气不忍道:“那,那你奶奶走后,你难道是一个人过的?”
“我奶奶走后不久,我被我亲生父亲找到,然后把我接到沪江生活,这是我十年来第一次回川省!”宗正棠平静地说道。
徐祖爷叹了一句,“也是个苦命的娃!小小年纪就经历颇多,不过现在应该都好了吧?”
“都挺好的!”宗正棠勾唇轻笑,“在沪江,不管是父亲家里,还是外家,生活条件都挺好,我没什么什么苦!”
尽欢却从宗正棠的笑容里,读到了一丝沧桑感。
因为宗正棠刚刚说的是生活条件不错,而不是说家人亲人对他不错,尽欢猜想可能是跟家人关系处得一般。
不过这个情况也很正常,自古一入豪门深似海,豪门贵家人口多,人家关系也比较复杂,一般人是应付不来的。
有些家族内斗严重的,甚至可能家人相互之间,还有很多见不得光的阴私秘辛。
骤然进入到这么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再面对理不清的人际关系,大人都未必能调整好心态,就更别说小孩子了,过程的艰难程度可以想见。
而且宗正棠回归的家庭,不见得是所有人都会欢迎接纳,他流落在外的骨肉的,碰上刁难鄙视使绊子也是难免。
徐祖爷笑着说道:“过得挺好就成,难得回川省一趟,就留下来吃中午饭,我现在就去做饭!”
“谢谢老爷子,那我就不客气了!”青年站起来道谢。
尽欢翻了个白眼儿,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死不要脸跟着来蹭饭的,还装得那么客气!”
“我去厨房帮忙!”贺重九揉了揉尽欢的头发,之后便进了厨房。
宗正棠独自面对着尽欢的冷眼,刚刚插科打诨耍赖皮的劲儿,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那个,我知道你小名叫小鱼儿,你大名叫什么啊?”宗正棠慢慢凑过来说道。
尽欢哼了一声,“都不知道我名字,就能死皮赖脸来蹭饭,要是知道我大名,你还不得天天长在我家啊!”
“你是我救命恩人,恩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以后我怎么报恩呢?”宗正棠一本正经道。
尽欢斜了他一眼,“我记得从始至终,我就没稀罕过你的报恩吧?”
“唔不稀罕我的报恩,”宗正棠眨巴眨巴招人的桃花眼,“那不如,我以身相许?”
尽欢抓起桌上的番茄就砸过去,“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真揍你?”
“你都什么眼光啊?我这样的长相叫丑的话,世上还能有美的人吗?”宗正棠捡起滚到怀里的番茄就啃。
尽欢回了他一个白眼,“我看你是厕所里面照镜子——臭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