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心无烦忧事,可漾出那么好的精气神来。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杏花村有何事?”古槐树下,已经有老人朝着他们发问。
有探究,有好奇,却没有警惕戒备。
淳朴得很。
“老人家,我等是寻杏花村柳家来的,不知可能为我们指一指路?”如花似玉的姑娘当中一人福身行礼,问道。
“找老柳家啊?嗨!柳老头子就在这呢,要去他们家,直接让他带你们去就是!”
柳老爷子恰在其中,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将三人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最后视线定在男子双腿,“公子是来找我们家囡囡求医的吧?咱家在村子里边,需走一段路程,你们跟着,老头子正好也要回家准备用膳了。”
“多谢老爷子。”段廷朝柳老爷子点头致谢,面上笑意清浅。
他也在打量对方。
道一句鹤发童颜不为过,精气神在一众老人当中,是最好的,精神最为矍铄,嗓门洪亮,生气十足。
“冒昧问一句,老爷子这模样,看着不足五十吧?”行路上,段廷笑着攀谈。
柳老爷子爽朗大笑,摆手,“公子说笑,老头子六十有余喽。看着显年轻些,那是咱杏花村水土养人。”
“确实年轻,老爷子不说,真看不出来是年过花甲的人,与壮年一般无二。”
“老当益壮,别老老头子这年纪,下地干活依旧是好把式。”老爷子毫不谦虚。
听得段廷嘴角笑意放大,这人有意思,不知道柳家其他人,是不是也如此。
小片刻后,一行人变到了柳家大院门前,人还没走进去,老爷子就咋呼开了。
“老婆子,烧壶茶,家里来客人了,咱囡囡在不在?”
“人没进门呢咋咋呼呼啥?囡囡在后院里,在院子里喊一声就是。”屋子里,老婆子嗓门同样洪亮。
两个老人小拌嘴的功夫,段廷已经将整个柳家大院打量了一遍。
青砖黛瓦,院子外一侧是个小菜园子,从院里墙角一处还有翠绿树木枝桠爬出墙头,绿意盅然。
在这里几乎感觉不到秋季时节的气息,到处都显得生机勃勃的,包括人。
将人往院子里请,老爷子扯起嗓门往内院方向吆喝,“囡囡,囡囡,出来一下,有人上门寻医来了。”
段廷眼眸闪过一缕异色,凝神,未几,便听到内院传来一声清脆应答,“爷爷,就来!”
声若黄莺出谷,娇,却不矫,清中带着一丝绵软沙哑的质感,听在耳中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尖利,很是舒服。
没多久通往内院的垂花门,便出现一道纤细袅娜身影。
身着绿衫裙,柳眉杏眸,秀发并没有挽发髻,只以一条发带松松束在脑后。
素净,淡雅,气息干净。
尤其是那双眼睛,澄澈得很,像是一汪清泉,一眼能看到底,只看着,没来由就让人觉着浮躁喧嚣散去,进入一方祥宁。
那是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沉静。
“是你要寻医?”小姑娘一出来视线便落在他身上,说话的时候,唇角自带三分笑。
“你就是小神医柳玉笙,柳姑娘?”段廷亦笑问。
“是我,”小姑娘点点头,素手往院子旁侧的小屋子做了个手势,“往这边请。”
段廷没动,“柳姑娘都没有问我是不是要寻医。”
“不是寻医,你找我干吗?”
“就不能是因为别的事?”
“别的什么事?”
“比如前来一睹庐山真面目。”
小姑娘点点头,“你现在看到了,要寻医吗?我们家快要吃晚饭了,要是公子不求医,就赶紧离开吧。稍晚,天就黑了。”
段廷嘴角抽了下,“自是要寻医的。”
“寻医还那么多话,你是不是故意逗弄我们家囡囡呢?”老爷子人还没进屋,在旁边把两人对话从头听到,插着腰上来,瞪段廷,眼里终于出现警惕,“我跟你说,我们家囡囡是定了亲的,没事你别往跟前凑,没得坏我家姑娘名声!”
“……”他在老头儿眼里看到两个字,坏人。
顿了下,段廷摸摸鼻子,“我是好人。”
只是这话说得有些晚,在他开声的当口,灶房里、堂屋里、乃至后头的院子里呼啦啦一下冲出整整十个人来,全部对他怒目而视,最边上三个妇人,手里拿着锅勺、木柴、火钳子,甚至他还看到有个姑娘手里捏着绣花针的。
这是……要干什么?
两个侍女在后头,扭了脸憋笑,直憋得满脸通红。
公子吃瘪的时候极少,这副模样更是少见,被个老头子跟小姑娘怼得无法应对。
最后,在一众虎视眈眈中,段廷言辞恳切,“小神医,我看诊。”
接下来的看诊有点难受,他进了个满是药香的小屋子,门口,那群虎视眈眈的人依旧不肯散去。
直到小姑娘切脉,探诊,专注其中,灶房里传出东西烧糊的焦味来,老婆子带着两个妇人,才踮着脚风风火火离开救场。
最后人总算慢慢散开了
段廷依旧如坐针毡。
认真诊脉的小姑娘身边,那个捏着绣花针的还在,眼睛直直盯着他,像是准备只要他开口说出不礼貌的话来,随时就能上来缝了他的嘴。
农家人,可真是不能小觑。
“其实,我刚才只是小小开了个玩笑。”
捏着针的姑娘朝他笑了笑,针尖在他眼前不经意露出寒芒,“我们家囡囡对缝针挺有一手的,我跟着学了点,上个麻药,针扎肉里一点都不疼,之后诊治的时候,公子可能有幸见识一番。”
“别紧张,我刚才只是小小开了个玩笑。”
柳玉笙收回切脉的手,嘴角闪过隐秘笑意,自从傍了二哥那个靠山之后,小白莲也学会明着怼人了,有进步。
“公子这腿,不良于行很多年了吧?”
段廷微讶,“这都能诊出来?”
“腿不能行,跟腿本身无关,是因你脑子里长了个东西,需要将你脑袋剖开,把里面多长的东西割出来,再将脑袋缝上。如此,才有医好的可能。”
剖、剖脑袋?!
段廷浑身寒毛直竖,饶是随性惯了,也厥十分不能接受,笑得极是难看,“姑娘可是在开玩笑?”
柳玉笙点头,“确实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