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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巴狗,汪汪汪,俄云坐炕要嫁妆。嫁妆要了三千六,俄云好说不太够。开开柜,柜里装的麻花被。开开箱,木底儿绣鞋一百双。红绸子,绿带子,里面包着银块子!”
那个七八岁的满族小孩在那蹦蹦跳跳,嘴里唱着满族的民谣。今天是他姐姐出嫁的大日子,这对于小孩子们来说是最开心的了。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他就一骨碌从起身,一直开心地唱到天色大亮。
这里是满清上三旗之一正黄旗下的一个“塔坦”,今天是章京博克寿昆女儿出嫁的大喜日子。在满语里,博克寿昆是精明的意思,这位博克寿昆的女儿,长得非常美丽,博克寿昆为了帮她挑选个如意郎君,可当真费尽了心思,把自己的精明全用到了上面。
他为女儿挑选的是隔壁部落塔坦章京安春最小的儿子阿克顿。小伙子今年才十九岁,长得眉清目秀的,一点也不像满人,倒有几分像南人。可博克寿昆从小看着他长大,知道这小伙子不但聪明,而且非常勇敢。早晚有一天会有出息的。
再加上自己和他老子安春又是老兄弟,两人在喝酒的时候,博克寿昆用言语试探老友,谁想到老兄弟也早有了这个意思,只是因为自己的女儿长得水灵,生怕儿子配不上人家,这才把想法一直藏在了心里。这时见博克寿昆主动提出。哪有不高兴地道理。
迎亲的队伍来了,打旗的,打灯笼的以及吹鼓手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是十二匹对子马,马上坐着年轻的伴郎。在伴郎的后面是披红戴花地新郎,再后面就是接新娘所用的花轿了。轿内坐着压轿的孩子的娶亲婆。
来到新娘家的门口。那个唱了一清晨歌谣地小舅子,笑嘻嘻地上来给新郎牵马,博克寿昆上前给新郎揣压腰钱之后,阿克顿这才能下马。接着,新娘子的哥哥抱着自己的妹妹上轿。
阿克顿给岳父岳母留下了“离娘肉”后。鼓乐声中这才离开。
当娶亲的队伍回来后,新娘蒙红盖头,由两个伴娘从轿中搀出,新娘的脚不能踏在泥土上,要在地上铺上红毡。拜完天地,再搀入洞房。在洞房门口。放了一个马鞍,马鞍上放两串铜钱,新郎先跨过去,然后新娘再跨过去。
当新娘子跨过去之后,伴娘便随手拿起两串铜钱,给新娘子两个肩头各搭一串。一进门,一个小女孩手拿宝瓶壶,壶中装着粮食。壶口用红布扎着,这时伴娘接过宝瓶壶。给新娘子一个腋窝夹一个,又洒了五谷这才算结束。
新娘被搀到屋里后,还要在南炕上坐帐一日,被称之为“坐福”。“坐福”时不能下地,整整一天坐在坑上。可真有够新娘子受的。
而这时。在外面地空地上,博克寿昆和安春这老哥俩早已喝开。眼看着儿子女儿成为了亲家,两个老兄弟早高兴得眼角纹都飞了起来,一碗接着一碗的酒下肚,越喝越是开心。
喝到酣畅之时,安春却把酒碗重重一放,叹着气道:“今日大喜的日子,只可惜我阿克顿的哥哥却再也看不到了,不然……”
博克寿昆神色黯淡,老朋友的大儿子阿克达春是正黄旗里出了名的勇士。都因军功已经升到了甲喇参领的位置,本来是安春最大的希望。可这次多尔衮出击山海关,尽遣八旗精锐,却遇到了女真历史上前所未有地大败。
归来的将士中,安春始终没有看到自己儿子地身影。后来有人告诉他,他的儿子阿克达春负责断后的任务,表现得非常勇敢。后来在杀死了很多明军士兵后,被一个独臂的将军,一剑刺到他的咽喉……
“老哥啊,你说咱们女真这是怎么了。”想到儿子地安春,擦了擦微红地眼睛:“怎么山海关之战就这么败了?咱们女真八旗铁骑就这么完了?太祖爷,太宗爷那会,咱俩都在军中吧?南人哪里是咱们的对手?可这会,多尔衮当权后,却落得了这步田地。”
博克寿昆恨恨地说道:“我看这要怪只能怪多尔衮太相信汉人。汉人哪有可以相信地?别的不说,就说那吴三桂。他虽然献出了山海关,可结果却成了咱们的伤心之地。多少咱们女真的好儿郎死在了那里,我这心里难受,难受啊……”
一边阿克顿的伴郎挞木格乐却说道:“怕什么,咱女真人谁也不怕。这次输了,咱们还有下次。那些南人,永远也不是咱们的对手。早早晚晚都有那么一天,我要站在南人的北京,看着那些汉人在我的脚下颤抖!”
“挞木格乐,你总是那么冲动。”新郎阿克顿微微摇了摇头:“现在的明朝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明朝了。现在是明朝的武英王在那掌权,他不像过去的那些官员们一般,是一门心思的为了汉人的江山在呕心沥血……”
见挞木格乐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阿克顿叹息了一声:“你要知道,咱们女真人的地方多大?汉人的地方又有多大?只要明朝的官员臣民们上下一心,便不用打,耗也把咱们给耗死了。明朝就像一头庞大的怪物,要么不打,要打便必须得一击致命才可以啊……”
挞木格乐一脸的不服气,什么南人,什么明朝,什么庞然大物,汉人永远也不是女真人的对手,自己的这位好朋友什么都好,可就是实在太胆小了,做什么事情都畏畏尾的。闲下来又喜欢看汉人的书,可这汉人的书便当真那么好看吗?
博克寿昆却知道自己地这位女婿冷静。果敢,遇事从来都不冲动。他要么不说话,要说便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的,必然有他的道理。喝了口酒后问道:“那么照你看来,咱们女真人从此后便只有被汉人打的命了?”
“那也未必尽然。”阿克顿的脸上露出了与他年纪并不相符的成熟:“咱们国小,想要壮大起来。就必须向外展。而在这基础上,得先与明朝修好。在暂时消除了战争地威胁之后,咱们可以把注意力重点放在周边诸如朝鲜等国之上。对外,绝不对明朝起任何战争,甚至在明朝对我们提出无理要求的时候。也必须要忍下去,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安心展。对内,则稳定过内,尽量利用周边小国的资源。如此,在二十年后。咱们便有了和大明周旋的资本,那时才是咱们真正报仇雪恨的机会。”
他在那侃侃而谈,安春鼻子里出了一声冷哼:“小子狂妄,妄论国事。我且问你,那明朝和我积怨已久,双方死伤无数,如何肯与我们修好?”“我以为两到三年内明朝必然不会兵攻我。”阿克顿神态自若地说道:“明朝这些年来自身内部内乱不断,又遭遇十余年地流寇横行。早就伤了元气。虽然取得了山海关大捷,剿灭了李自成等的流寇。但现在他们急需的同样是恢复。武英王朱由斌是个聪明人,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的。而他最希望看到的,却是我大清的内耗,等到了那时大清便是当初地大明。只要稳定住了我们自己内部,没有人能灭了我们。况且。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们甚至可以采取上表称臣这样的非常手段……”
“畜生!”安春猛力一拍,指着儿子的鼻子破口骂道:“让我女真人向南人称臣。这是做梦!你身上若有你哥哥一点的勇敢就好了。咱们八旗铁骑,纵横天下,破蒙古,败朝鲜,屡胜明朝,只有别人向我们称臣的份,哪有我们向别人称臣的道理!”
“当年太宗建国之时,亦想向明朝称臣,到了我们这里如何便不可以了?”阿克顿据理力争道:“称臣只是国家的需要,和大清地安危比起来,小小的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眼看着这父子俩便要争执起来,博克寿昆正想劝说,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一片惊恐地叫声:
“汉人来啦,汉人来啦!汉人的军队又来啦!众人都是大惊,急忙拿起武器冲了出去。原来,自从明军山海关大捷,四镇恢复之后,这些靠近四镇的女真人便从此后没了好日子过,那四镇总兵只要一高兴起来,便会指挥军队突入女真人的地盘,将女真人过去带给汉人的伤害一地还给他们。
本来正黄旗地地方远离四镇,但那四镇总兵也不知是杀上了性子,还是根本没有把清军放在眼睛里面,最近居然越杀越远,常常深入满清境内数百里,这才凯旋而归。
这次杀入这里地却是七八百明军,或许他们是正好路过这里,否则这两个小小的村落焉能被他们看在眼里?那在后面指挥着地明军将领,只有一条胳膊,坐在马上,与身边将领谈笑风生,不时地对前面指指点点,可那安春一见之下却顿时怒气大作!
原来,这独臂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大明四镇总兵之黄飙!
那四镇总兵却秉承武英王留下的命令,经常以小股兵力袭击满清,使其陷于疲惫之中。但这样的袭击却总是小规模的,既要使女真人防不胜防,但又不能打痛了它。不打痛它的目的在于,不让满清内部矛盾重重的两派,因此而团结起来。
本来在武英王的命令里,只是在四镇附近袭击。可偏偏这四镇总兵一个比一个胆子大,打着打着便觉得不过瘾了,经常深入敌境,大肆耀武扬威一番,让女真人丢尽了面子之后,这才不紧不忙地回去。
倍觉屈辱的女真人,便只能把愤怒泄到了摄政王多尔衮的头上。皇太极在的时候,清军经常深入到大明腹地京师、山东等处劫掠,当时是何等的风光。可到了多尔衮掌政之后,大明和大清所有的事情却颠了个个。
眼看着明军在自己村子里肆虐,又见杀子仇人就在眼前,安春叫过儿子道:“南人势大,我军势弱。你且带着青壮先走,我自在这抵挡住明军。记得,千万要请得援兵来啊!”
挞木格乐大叫道:“岂有青壮先走,老弱妇孺断后的道理?南人嚣张,我今日便拼着这条性命丢在了这里,也要和他们拼个死活!”
谁想到他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阿克顿一把拉起便走。挞木格乐拼命挣扎,却不想这平时看起来文弱的好友,力气却大得惊人,无论怎样也摆脱不了。再看阿克顿时,挞木格乐眼中的这个懦夫,眼睛里却泛着晶莹的泪光……
是的,阿克顿必须逃命,必须当一个逃兵。他不能把命送在这里,他要把自己的这个身躯,捐献在更有价值的地方。
“我这个儿子什么都不好,但就当机立断这一条最得我的心意。”安春对着老朋友博克寿昆笑着说道:“咱们老了,上不得马,拿不得刀了。可今天,就让我们把命送在这里吧,让汉人看看咱们的风采。”
博克寿昆也笑了起来:“这话最合我的心意了,只是可惜了那对孩子,今天是他们大喜的日子,却遭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安春,你要是侥幸活了下来,替我好好照顾孩子们。”
看着那些女真人情急拼命的样子,黄飙一直在后面默默地注视着,忽然对部下说道:
“以前我在边关的时候,总是想着什么时候能把女真人给咱们的屈辱,加倍的还到他们的头上。现在,这个时候终于让我等到了,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