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没有想到这人居然连自己也敢挡在那,看来杨嗣昌心,要把卢象升这些主战派往死里整了,曹桓面色骤变,正欲发作,忽见身边钟建怒吼:
“我等舍生忘死,不畏艰难,欲与金虏血战。朝廷里就是多了你们这些结党营私,贪生怕死,只以一己之力忘却国家根本之人,才弄得如今战乱四起,国家危亡。若是你今天再不让路,我拼死也要上本朝廷,让圣上和天下人知道你们的面目!”
“这就是圣上的意思……”那将领低声道:“圣上,圣上还专门交代了尤其不能让江南军通过……将军,我们这些人都仰慕江南军的忠义之名,可是,你想,如果没有圣上的默许,杨大人他一个人哪有这么大的权利……”
钟建握着拳头,呆呆地站在那里,忽然,他大吼道:“管不了那么多啦,救兵如救火,兄弟们,跟着我冲过去!”
“全军准备!”那将领大声道,他身后的士兵顿时张弓搭箭,齐齐瞄准了两千江南将是,那将几乎随即几乎是哀求着道:
“将军,不能啊,强冲等同于谋反啊!”
就在这个时候,曹桓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军,我求你啦,放行吧,卢帅爷那顶不了多少时候了,我虽然是个刑余之人,可也知精忠报国四字,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卢帅爷和我大明将是血洒疆场吗……”
那将居然也对着曹桓跪了下来,放声大哭:“公公,你当我们就都不忠义了吗。就都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这样吗?可我们没有办法啊……我家四十七口都在京师。四十七口啊!还有我身后的这些兄弟们,你问问他们看,哪个在京城不是拖家带口的。我们也想和金虏拼个死活,可我们不敢,真地不敢啊,公公……”
曹桓巍颤颤地站了起来,他知道已经不可能在从这里过去了,他们可以强冲。这些人也挡不住他们地步伐,可他们不能。私自发兵掉的只是自己的脑袋,可一旦和朝廷官兵交手,那就是不折不扣地谋反了,这只会给督帅带来杀身之祸……
“我向侯爷拍着胸脯发过誓,一定要赶到卢帅爷那……”曹桓居然笑了一下,对钟建道:“可是现在看来真的过不去了,钟将军。你带着兄弟们回去吧,告诉侯爷,事不可为了,让他……让他自己小心啊……”
“监视大人。你呢?”
“我?”曹桓惨然一笑:“我一个残疾人,又失信于侯爷。还有什么面目回去?再说……再说,卢帅爷还在那等着咱们呢……”
“拿咱们江南军的战旗来!”眼见钟建要说话,曹桓厉声叫道:“是曹桓的性命重要,还是侯爷的性命重要?是我们这些阉人废人的性命重要,还是两千健儿地性命重要?钟建,休要再开口说话!”
战旗在手,那曹桓哪里还有半分阉人的样子?只见他双手攥紧战旗,对手下那七个小太监道:“候崽子们,跟公公去啦,有怕死的没有!”
“愿跟公公赴死!”那七个小太监一起叫道。
“公公这是要去巨鹿游玩,将军,你放不放行啊?”曹桓斜着眼睛问那将道。
那将热泪盈眶,笔直地跪在那里,哭道:“公公,小将名叫丁国力,我对不起你,从此后我年年上供,岁岁祭奠啊,公公……”
钟建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在那默默地站着,默默地看着,泪水顺着这个坚强汉子的面颊上慢慢流了下来,他从来也没有想到,一个阉人也能表现出丝毫也不逊色于武将的英勇……
“卢象升,援兵来啦!大明的援兵来啦!”
曹桓嘶声厉吼,战旗飞舞之中,那八骑如电,如风,带着必死的决心,冲向了那再也不能回头的深渊之中……
崇祯十一年十二月十一日,卢象升领兵进驻巨鹿贾庄。太监高起潜统帅关宁铁骑数万在鸡泽,距离贾庄不到五十里,卢象升遣部将杨廷麟要求援助,高起潜根本不是予理睬!
是日,卢象升领兵至篙水桥,遭遇清军主力。
满清统帅多尔衮亲领三万铁骑,三万步兵,将卢象升统领地五千士卒团团包围,从内及外,密密麻麻包围了整整三层。
第二日,随着多尔衮的一声令下,满清总攻开始。卢象升这位屡败清兵,使清兵对宣、大之地望而兴叹的杰出将才,开始这一生中最悲壮的一次战斗!
卢象升持大刀,背弓箭,远者射,近者斩,于满清军中往来冲突,大呼声撼天动地,不绝于耳。多尔见明将英勇,料是卢象升,乃遣扬武大将军,贝勒岳托摔众围之。
谁想只半个时辰不到,卢象升刀斩箭射,竟杀清将三人,骑十七,骁勇异常,清兵竟不能靠近其半分。
岳托勃然大怒:“一介书生勇武如此,我八旗铁骑颜面何存!”
狂呼乱叫声中,岳托亲领数百人围之,正危急时,卢象升部将雷时声连发数箭,箭枝到处,清兵无不落马。岳托部一时大乱,卢象升见状,杀开一条血路,重回本营。
一将英勇,卢象升部无不精神大振,炮声隆隆,箭枝如雨,自晨而午,清兵不能进半分。
午时,炮声忽停,卢象升大怒,回首道:
“此关键时刻,炮声如何停了,岂非乱我军心?将炮队统领给我斩了!”
谁想炮队统领上前道:“帅爷,非末将不肯尽力,实是弹尽!”
卢象升这才知道错怪了部下,说道:“既然如此,你可领炮手以充步兵……”
话音未了,那炮队统领慨然道:“帅爷方才已说要斩末将,为帅者。岂可言而无信?”他抽刀转头对部下说道:“弟兄们。我自犯了帅爷法度,死
。今日我等皆有死无生之局,万望众家兄弟勿学我贼,以报帅爷之恩!”
说着横手一刀,顿时倒在血泊之中……
那卢象升部下都是些老弱残兵,本已不堪抵挡清兵连番攻击,这时见那炮队统领自刎以谢帅爷,人人群情激愤。大声道:
“帅爷,今日你我皆死于此地,何不大开营门,死也死个痛快!”
卢象升大笑:“好,好!都是我大明地好男儿!也让金虏知道,我大明有的是忠勇之辈,但叫我大明还有一人在,绝不让金虏马踏中原!”
及至申时。弓矢全部用尽。卢象升部但凡炮手、弓手,人人持刀枪冲杀入清兵阵中。雷时声最是英勇,亲手斩杀清兵十数人,环顾左右。叫道:“帅爷,援兵呢。援兵在哪里?”
“哪里还有援兵?”卢象升手刃一贼,笑道:“高起潜就在五十里外,尚且不肯发兵,我等还能去指望谁?武英侯离太远,想来又多得奸臣阻挡,若等来时,只等着收我地尸体也就是了!”
“卢象升,援兵来了!大明地援兵来了!”
忽然,远处嘶声厉吼,一面江南军的战旗猎猎飞舞。马踏战场,尘土飞扬,更不知来了多少援兵。
卢象升大喜,放眼看去,却只见八骑飞来。马上之人,非兵非将,等看清楚了,又哪里是什么大明官兵,分明就是八个太监。
那八骑冲到阵中,领头的那个太监蓬头乱法,满面都是尘土,不知道赶了多少地路,笑道:“卢帅爷,江南军监军曹桓,率麾下前来救援!”
“援兵,这就是援兵?”雷时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曹桓大怒:“怎么,莫非将军看不起我们?我等虽都是些阉人,却抡得动刀,杀得了人。今日金虏在此,正可一试刀锋!”
言毕回头道:“崽子们,跟着公公杀贼啊!”
那八骑更是毫不停留,转眼间就已和清兵混战在了一起!
“杨嗣昌,高起潜,你可看到我大明勇士了吗?”笑声中,卢象升指着京城的方向放声大笑,突对部下吼道:
“看到了吗?你们都看到了吗?大明的援军到啦,杀啊!”
卢象升孤骑奋进,其部谁肯落后,一个个红着眼睛,像疯子冲向对面的敌人……
卢象升手刃数十人,忽然背后巨疼,原来两枝箭已射中他的后心。卢象升看也不看,翻手一刀,又将一名清将砍落马下。
岳托看着卢象升勇猛,心惊胆战,悄悄持弓箭,又是两箭射出,他本以箭法见长,这两箭又全中卢象升后心。
卢象升跌落马下,随即翻身而起,未等他来得及做出动作,三把快刀全部命中他的胸前。卢象升前胸血流如注,狂呼中大刀轮动,三名清兵瞬息间头颅飞起……
卢象升跌跌撞撞,手中地刀再也无法握住,“当啷”一声落到地上。他摇摇欲坠,看着蜂拥上来的清军,惨笑一声:“陛下,臣卢象升竭尽全力,这就去啦!”
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双眼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像在那怨恨着什么,而在他的周围,却是一具具清兵的尸体……
清兵不敢相信这员勇猛的将领就这么死了,他们慢慢地从四面围上,一直走到了卢象升的尸体前,才有胆子大的拿武器捅了捅卢象升地尸体。
“休伤吾主!”
忽然有人大吼,腾身扑到了卢象升的尸体之上。
此人乃是卢象升麾下掌牧杨陆凯,他见帅爷身死,只恐清兵残其尸,哪里还会想到其它,腾身而起,只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护着帅爷遗体……
清兵愤怒下以弓箭射之,杨陆凯死不起身,只管用双手牢牢抱着卢象升,任凭箭枝落到自己身上。那清兵射了二十四箭,直到杨陆凯气绝,清兵兀自不能将二人分开……
“不要伤害了这两人的尸体。”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地多尔衮叹息道:“有忠勇的将军,自然有忠勇地部下,南人一勇如此,多血性烈士,我大清还未到夺取天下的时候啊!”
贾庄一战,大明自卢象升以下,无不人人死战。总督卢象升、部将雷时声皆力战而亡。五千士卒死伤大半,仅三百余人突围而出。
卢象升是大明最杰出的军事家之一,死时年仅三十九岁,与风波亭之岳武穆死时年纪相仿。时大宋有岳武穆之冤,大明有卢象升之屈。二人皆死于奸臣之手!
那多尔衮环顾战场,竟不能寻到一个活着的大明官兵,心中正在感慨,忽见前面清兵从死人堆里拉出一个人来,太监装扮,满脸是血,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口,却是一时昏厥过去。
多尔衮令人救醒,问其姓名,这太监大声道:
“我乃江南军监军曹桓是也,只可恨战时昏厥,不能身死报国,我也别无它求,只求给我一刀,以全我忠义之名!”
“一个太监尚能不惧生死?江南军,江南军!”多尔衮喃喃自语,欲想好言相劝,见到曹桓眼中决死之意,知事已不可为之,挥挥手道:
“放了他,全了他的节烈,好生收敛了他……”
曹桓纵声大笑:“不可,就让曹桓尸身暴露于此,他日等我家侯爷率江南军一到,自然会为我等报仇!多尔衮,多尔衮,今日我死于此,他日你必死于武英侯之手!”
言罢对着自己就是一刀……
这一战,曹桓以八骑救援,明知必死而为之,忠烈之名天下闻名,后来有乡间百姓收拢其尸,将八人合葬在一处,立一碑,是为“大明八烈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