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邦,一会去我营中,我亲自为你挑选八百壮士!”宗的大营,原来总显得阴阳怪气的祖大寿,立刻像换了个人似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亲切地对朱斌说道。
“多谢总镇。”朱斌恭恭敬敬地说道:“小侄久未在边塞之地,这次带来的兵又少,若非叔父帮忙,实在,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祖大寿赶紧摆手道:“不敢,不敢,现在可千万不能再提叔父这两个字了,你是皇室子弟,身份何等尊贵?祖大寿只是一介武夫,可万万当不起这个称呼……”
装吧,装吧,你就尽管装吧,朱斌心里喃喃咒骂道,可神色却是一正:“当日朱斌在边塞时多蒙叔父教诲,否则焉有今日之地位?做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朱斌又岂是那种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
祖大寿心中大喜,他本来总担心着朱斌自从离开这里之后,飞黄腾达,平步青云,现在身份又贵为皇亲国戚,未必便还会把自己放在眼里,可现在看他态度依然如此谦和,又哪里有半点得意的样子?
“我早就说过文邦不是那样的人。”一旁吴襄笑道:“怎么样,总镇,现在你可看到了吧?长伯看人颇有眼力,他既然和文邦结为兄弟,那断然不会走了眼的……”
“是我多虑,是我多虑了。”祖大寿自嘲地笑道:“我总喜欢把别人往坏的地方想,说穿了就是心眼太小……对了,文邦。你对孙帅爷这个人怎么看?”
来了。朱斌开始有些明白祖大寿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亲热,为什么主动要帮助自己了。自己和吴三桂是结拜兄弟,是祖大寿的子侄这是一点。不过朱斌隐隐地感觉到,真正地原因也许还是出在祖大寿和孙承宗两人地身上……
“小侄委实不太清楚。”朱斌悄悄瞄了祖大寿一眼,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说道:“小侄自到了京城以后,随即就被派到浙江,与京中官员并不如何来往。孙帅爷这人久已耳闻,还请叔父赐教。”
“这个人那,是有些才能的,可就是手伸得太长了。”祖大寿冷冷地说道:“九边之地,我等苦心经营多年,足以抵御金虏。可自他上任以后,对我等百般刁难,多加指责。呼来唤去,欲用我等将士之血,铺平他晋升之路,这样做岂不让边塞将士寒心?”
朱斌满面都是笑容。可心里大不以为然,这孙承宗纵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不过骨气可比你祖总兵要强得太多了。后来地满清鞑子入关,人家是奋起反抗,宁死不屈的,可不相你总兵大人那般投降……
见朱斌沉默不语,祖大寿目视吴襄,吴襄会意,说道:“半道截杀金虏,却也未必便是什么难事,与其让外人争功,不如给了自家兄弟子侄。文邦,总镇的意思你可明白了吗……”
早明白了,朱斌其实从祖大寿主动借兵一开始就已心中一片雪亮。这祖大寿早已把九边之地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决不允许他人插手,可孙承宗以兵部尚书之尊调度各地之兵,他却无可奈何,既然这样,干脆把这功劳给了朱斌又有何妨?
这朱斌既与吴三桂交好,势力范围又远在浙江,和九边之地无关。况且,若是将这一功让于了他,还能交好于朱斌,日后为自己在朝廷中结一大援,这又何乐而不为?
朱斌微笑着说道:“两位叔父如此提携朱斌,朱斌感恩在心。他日若有用得着朱斌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必竭力相报!”
这正是祖大寿想要的,见朱斌如此说,他心里怎能不喜?当时就带着朱斌来到营中,亲自精心为他挑选了五百精兵,又调拨了一批火器于他。本来朱斌来得匆忙,未及携带火器,见祖大寿为他安排妥当,心中大定,有了这批人手和器械地帮忙,只要不出现太大的偏差,这份功劳是万万逃不掉的了……
伏击的地点被设在了州城外至永平一带的金杖子沟,连同祖大寿借于他的八百兵,此时的朱斌拥兵千人,目标太大,他深恐被女真人发现,前功尽弃,因此不敢白日行军,只敢命麾下在夜晚赶路。
骑在马上的朱斌觉得有些头疼,他现在想着地,就是如何一门心思的治理好地方,虽然不敢说“挽救”二字,但总得尽自己的能力帮助即将崩塌的大明大厦。可天不遂人愿,在总是莫名其妙地陷入到好像永无休止的政治斗争当中。
“抚帅,刚才在点兵地时候,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正当朱斌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郑天瑞策马从后面赶了上来:“当日我等离开九边的时候,听说祖总镇手下有个人,和女真人一个叫什么螯拜的对箭,居然一箭就射伤了螯拜!”
朱斌一下就来了兴趣,螯拜乃是满清鞑子里出名的勇将,不知杀了多少大明的官兵,尤其是在日后攻克皮岛之战中,更是身先士卒,奋不顾身,一鼓作气夺下了满清垂涎已久的皮岛。现在听到居然有人能伤了螯拜,这样的人朱斌又岂能放过:
“哦?这人叫什么名字,可曾问清了没有?”
郑天瑞最知他的心意,笑道:“问清了,叫何凯,我已经把他选到了八百兵丁之中,等队伍驻营的时候,抚帅就可以看到了!”
行至天现拂晓,算算还有一夜路程,朱斌下令在隐秘处修整,不得生火烧食。接过亲兵递过来的干粮,啃了两口,舒服地躺了下来。五月的晨风依旧清爽,朱斌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在这时代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空气又好,又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自己的那个时代。似乎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还没有享受多久,郑天瑞已经带着那个叫何凯地来到,朱斌上下打量。也不见他有什么出奇地地方,二十来岁的样子,身材中等,相貌普通,若说这人能射伤了螯拜,朱斌心里可有一些不太相信
“何凯?”朱斌懒洋洋地坐在地上。指指身边说道:“坐下来说话吧。”
何凯顿时大感兴趣,这么和顶头上司说话倒是第一次遇到,这位巡抚大人可当真半点架子也都没有。
“听说你当日曾经射杀过螯拜?”等他和郑天瑞一起坐了下来,朱斌眯着眼睛问道。
“回抚帅话,好像是叫螯拜,小人并不清楚。”何凯急忙回道:“只是当日见那女真狗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小人心里不忿。故此才射了他一箭……”
见他居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朱斌嘴角露出了笑意,可又一见他穿的并非明军服装,心中有些好奇地问道:“看你这样子不像我大明官兵。却又为何在军中?”
“小人本是辽东猎户,后蒙祖总爷从女真狗手里把我救出。小人家中就止我一人,因此便跟了祖总爷。小人懒散惯了,不愿受军中规矩约束,因此才会如此。”
“一个猎户能打败了鞑子地猛将,倒也实在有趣。”朱斌摸着下巴笑着说道:“你可知这螯拜何人,官拜何职,有多少本是吗?”
何凯无动于衷地道:“小人一概不知,在小人眼里,若是要厮杀的话,所有的人,和山里的野猪、野狗也没有什么区别……”
朱斌差点失声大笑起来,堂堂的女真大将,未来满清的顾命大臣,在何凯嘴里居然成为了猪狗一般地东西,他好容易忍住笑意说道:“我喜欢,等打完了这仗,我从祖总镇那把你讨过来,以后你就跟着本抚,可乐意?”
“不乐意!”谁想到何凯连想都没想就说道。
朱斌大奇,急忙追问缘故,就听何凯说道:“小人全家皆死在了金狗手里,我恨不得生吃其肉,浙江花花之地,又哪里有金狗可杀?所以大人一番厚谊,小人心领了……”
朱斌默然不语,边塞之地如何凯一般遭遇的又何止他一人?他要杀鞑子,自己又怎能阻拦?难道告诉这个一心想要报仇的猎户,要不了多久祖大寿就会投降鞑子?
叹了一口气,朱斌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人各有志,我也不为难你,可是,待将来若是有难,尽管来浙江寻我,本抚的军营可永远为你敝开……”
待到他走之后,郑天瑞上前说道:“抚帅,我已经弄到了金杖子沟的地形图,这共有两条路可以通行,一条向北,一条向西,请问我们在哪设伏?”
那地形图上标得分明,往北的是大路,往西的是小路,朱斌一时难以决断,踌躇了会忽然问道:“若你是金虏统兵将领,你会选哪条道路?”
郑天瑞想也未想,就说道:“必选小路无疑。人人皆以为大路好行,小路或有伏兵,我偏反其道而行之……”
朱斌微微点了点头,来回走动了几步,停住脚步说道:“我也如此考虑。这样,你带两百人只管埋伏在小道,一旦金虏接近,你只管摇旗呐喊,以弓箭射住阵脚。我却带大部人马伏于大路,待金虏退避至此,当可一举而胜之!”
既然计议已定,当下就由召来刘风,三人仔细商议分兵策略,待到天明时分,郑天瑞领两百人抄近路而去,朱斌与刘风带着大队小心前进。
随着迁安地莫名其妙丢失,后金将领巴都礼、纳穆泰兵少,想要夺回迁安,却有心无力。当得知大明兵部尚书,大学士孙承宗的主力已经接近的消息后,两人被迫将全部兵力安放在了州城一线,以期在此抵挡住明军的攻势。
兵力地捉襟见肘,让纳穆泰大是头疼,明军拥兵数万,又挟得胜之威而来,况有火炮之利,对守住永平城,纳穆泰并不抱多大希望。几次向贝勒爷阿敏求助,可贝勒爷除了派出了巴都礼以为,居然一兵一卒不肯再发,这也让纳穆泰大惑不解。
他却并不知道其中缘故。原来,当初阿敏和皇太极一起被封为四大和硕贝勒,皇太极取得汗位之后他心中不服,阿敏为人又最桀骜不驯,皇太极根本就不被他看在眼里,总想着找机会出出皇太极的丑。
而次明军地军事行为,却正给了他这样的机会。在阿敏看来,一旦滦州、永平、迁安、遵化四城落到明军手里,后金在关内的屏障俱失,皇太极势必又要命令自己重新收复四城,那时候自己就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本。
可他的这些小算盘,纳穆泰等人又焉能知道?在迁安丢失之后,接近五月底的时候,孙承宗所率主力已全部抵挡永平城下,人叫马嘶,战旗飘扬,永平城下一眼望去皆是大明军队。
来多少军队纳穆泰和巴都礼倒都不觉得害怕,可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那一门门正在运送上来的红夷大炮。后金军队自从与大明开战以来,这么多年里可没少吃过明军火炮的苦头,虽然研究出了一些如何对付火炮攻击,可心底里的那份畏惧却始终挥之不去……
“贝勒爷,贝勒爷,援兵在哪里啊。”城楼上的纳穆泰,看着永平城下来回布阵的明军,长声叹息着道。
“要不,我带麾下健儿出城去冲杀一阵?”边上巴都礼试探着问道。
纳穆泰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孙承宗不是等闲之辈,他深通兵法,排兵布阵进退有序,若贸然出城,只有徒增损伤而已……”
“难道就任南人把阵型排好,然后从从容容的攻城不成?”巴都礼恨恨的一拳砸在了城墙之上:“我女真勇士从来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南人遇到每每落荒而逃,可今日……这口气又让我怎么咽得下……”
“咽不下也得咽。”纳穆泰有些步履蹒跚地走下了城楼:“守吧,能守多少时候是多少时候,等永平丢了后,也许就是你我回家打猎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