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州盘桓了七、八天,这段时间里,朱斌每日白天探访民情,晚间就与张云乐促膝长谈,把四府的状况知道了个大概,这期间也见到了武进县何凯,性子果然如同张云乐所说的那样,居然邀请巡抚大人一同去花船饮酒!
这人胆子也算得大了,他一个小小的知县,去邀请品级不知大他多少的巡抚喝花酒,也算是一大奇闻了,虽然朱斌朱大人对这一提议甚感兴趣,不过碍于身份,生生把想答应的冲动给忍了下来。
不过这何凯倒非常有见识,谈吐不凡。朱斌与他撂了半日,收获甚多,正准备详谈之时,杭州方面郑天瑞去快马赶到,只说朝廷钦差已到,催促朱斌立刻回去。
这次朝廷反应如此之快,倒大出朱斌意料。原来,崇祯得到朱斌密报之后,勃然大怒,与海盗私尚可容忍,与女真人相交却是他最击毁的事情,当时就派出钦差亲自查访真相。
派来的两位钦差都是朱斌相熟之人,一个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吴直,一个正是那周延儒。崇祯把他身边目前最信任的官员和太监都派了出来,也可见对此事的重视,当朱斌见到二人,一谈之下果然如此。
“老弟台。”待到先将吴直送回去休息,周延儒皱着眉头说道:“这事事关重大,如果确有其事,只怕无数人头落地……你有确凿证据没有?万一…….纵然你是皇室宗亲,圣上可也很难保得住你啊……”
朱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周大人尽管放心,这事断然不会错了,我也知道这其中厉害,没有十二分的把握,我焉敢如此。”
“那就好,那就好。”周延儒连声说道:“现在局势不太平的很,山东民变四起,流寇作乱,声势浩大,圣上每每念及此事,连饭都吃不下……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哎……”
说到山东,朱斌就想到了他的那位结拜兄长吴三桂,自从分手以后,每日繁忙,倒也忘记了他,此时听周延儒说起山东之事,忙试探着问了句吴三桂的消息。
谁想到一听周延儒就有些眉飞色舞地说道:“要说唯一的喜事,还是这个吴三桂……”
原来,山东民变,傅宗龙领兵平叛,谁想到一次不慎陷入叛军包围,连续几次突围都宣告失败。就在陷入绝望的时候,从九边调到山东傅宗龙手下的吴三桂,厉声对周围的人叫道:“帅爷有失,我等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天下人!”
说着,他带领两百名手下连续冲突七次,七次都被叛军打回。谁想到吴三桂越战越勇,失败好像根本影响不到他,第八次的冲击,终于在叛军的包围之中生生撕出一个缺口,保护着傅宗龙冲了出去。
成功突围倒也算了,那吴三桂竟然在脱险后,又向傅宗龙建议,此时贼人绝对想不到我军在失败之余还敢反扑,防备必然松懈,若在这个时候引领一军杀回去,必然能够大获全胜。
傅宗龙深以为然,当时就以吴三桂为主将,调了两千人马于他。吴三桂骁勇之极,身上的伤口都顾不得包扎,带着两千明军凶猛的向叛军方向反扑过去。这一战果然反败为胜,明军斩首一百余具,俘虏七百余人。
当战报送到朝廷后,崇祯大喜,当着群臣的面说了一句:“朕文有朱斌,武有吴三桂,此二人皆少年英雄也,朕得此二人,大明中兴有望矣!”
这话从周延儒嘴里说出,朱斌可未免有些汗颜了。那吴三桂勇猛不假,可说自己和他都是大明中兴的希望,那可真是抬举自己了。更何况,将来引着满洲鞑子进关的,可也正是这位现在崇祯赞不绝口的吴三桂……
周延儒喝了口茶,笑道:“老弟台,圣上对你和吴三桂欣赏得很,尤其是你,年纪轻轻就坐到了抚院的位置,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只是我还有一句心腹之言不得不说。”
“周大人请讲,朱斌年幼无知,处处还望得到周大人提点。”朱斌急忙说道。
见朱斌现在已是一方大员,态度居然还是如此谦恭,周延儒大是满意:“俗话说,爬得越高,跌下来的时候就越痛……年少得志固然是好,可年少骄狂可就要不得了…..”
听他话里有话,朱斌耐心等着他说下去,只见周延儒表情也不知是哭是笑,说道:“我来之前,圣上专门召见了我,你知道圣上对我说什么吗?圣上说,‘浙江官员私通海盗朕想着一定会有的,可浙江那么远,怎么会出女真人的奸细呢?’……”
朱斌的汗刷得一下就下来了,那位远在京师的崇祯皇帝也太聪明点了吧,这明显是他看出了自己是在诬陷官员,不过奇怪的是,他既然已经看破了,为什么还要派钦差过来?
看着他的表情,周延儒笑了出来:“圣上又让我带个口信你……”
朱斌急忙跪倒在地,只听周延儒说道:
“‘朱斌啊,浙江的事朕也知道一点,这些年银子和粮食运不上来,朕也很不开心,可惜朕的手太短了,天子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到什么的。这次你能帮朕把事情办了,很好。用的手段虽然有值得商榷之处,可这非常时期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好好干,在浙江和四府之地做出点事情来,别让别人笑话朕这个少年天子错用了你这个少年大臣!’”
“臣朱斌领旨!”朱斌大声应到。
此时朱斌心中一片雪亮,崇祯早就想铲除浙江系的官员了,可惜这些人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让崇祯处理起来也觉得棘手,而这次自己的行动,崇祯心里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之所以不点破,正是要借着自己的手铲除浙江的势力。
不过这也是件再危险也不过的事情,作好了皆大欢喜,一旦出现了什么闪失,只怕就算崇祯再信任自己,也会拿自己当替罪羊,给朝廷里的那些人做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