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327年10月末,西历的12月,杭州已经飘飘洒洒的降下雪花。虽然没有明末小冰河时期那么冷,广州到冬天也会下雪。在杭州收到的消息中,除了蒙古大汗的直属领地之外,大部分蒙古帝国的领土也已经银装素裹。
赵嘉仁从来不觉得人类活动能真正决定地球气候。地球几十亿的历史中,曾经几亿年都覆盖在厚厚的冰雪之下,也曾经平均气温比21世纪高十度。当人类成为地面最强物种之后,黄河流域也曾经奔驰着大象,所以河南被称为‘豫’。当然,赵嘉仁始终坚持能减少污染物排放,因为此时杭州因为没有集中汞,空气因为大量锅炉的存在变得有些糟糕。
来自欧洲的马可波罗教士对杭州的空气没有任何批评,也许意大利的天空比杭州更蓝些,但是杭州的空气品质比牲口遍地走,污秽满大街的意大利强太多。另外,波罗教士对于杭州的冬天非常好奇。
“下雪之后,就有人在街道上铲雪。大宋首都的街道有些是石头路面,积雪会让路面变得非常光滑,很容易摔倒。那些新建设的街道则是碎石路面,非常坚实。积雪也会影响交通。在过去的三天里面,已经发生了好多次马车碰撞事故”
“在这样的雪天,威尼斯城或者其他意大利城市肯定行人寥寥,大家都会躲在家里熬过寒冬。在杭州,人们依旧按照以往的时间出门,不管是工厂或者市臣在继续营业。积雪对于杭州城的影响非常大”
“学校也在继续上课,前来游学的几十位蒙古少年和大宋的孩子一样冒着风雪踩着泥泞每天上学。在大宋,每个人都很努力”
熊尚书对寒冷没了抱怨。马车里面的温度很暖和,家里和礼部的温度都很舒适。冬天到了,大宋城市之外的社会活动都大大降低,大宋之外的国家运营基本都陷入停顿∩古帝国在天竺的军事行动没有新消息,倭国对于伊予水军的进攻同样终止●部可以面对一个非常安定的环境。
经过各个办公室的时候,就听到礼部人员在闲聊。尚书本来没有在意,直到他听见一位侍郎说道:“听说最近收税的模式要大变。再也不是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这个怎么讲?”礼部官员们立刻就追问。
熊尚书也停下脚步,他最近只想管自己的事情,加上他再过三四年就要致仕,对于很多朝政也没了兴趣。这个税收的事情他听过,却没特别注意。
“我听说的局面好像是国家会通过税收来要求地方上种什么。譬如官府觉得某些地方只能种稻子,谁在那边种麦子,税收就要翻倍。”侍郎讲述着他知道的情况。
“为什么?”官员们都非常有兴趣。
“这个好像叫做什么优势产业。譬如北方适合种麦子,北方种稻子就要收高税。山上适合种茶树,就要尽量种茶树。”侍郎解释着。
熊尚书对于农业政策以及税收政策都没什么兴趣,他既不懂种地,也不懂收税。继续走进厕所方便,出来洗了手之后,熊尚书突然想起他家在北方的经营。此次经营的目的是畜牧,正好与张世杰和杨淑妃的家族一起搭伙。如果朝廷规定了这么多,会不会对北方的局面有什么影响。
事关自家产业,熊尚书回到办公室就写了封信,询问自家产业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影响。
写完了信,熊尚书端起茶杯,又想起了之前江宁地方上的段家与文天祥的弟弟文璋起冲突的事情。这次冲突貌似就是因为税收的事情而起,文璋文知府则表现出了强硬的态度。熊尚书并不会因为段家而反对文璋,可想到官府的强大,他心中更感到了不安。
时间过得很快,327年11月初6,礼部又开始稍稍忙碌起来。三韩行施相王谌派遣他的长子王滋前来朝贡。熊裳就前去见赵嘉仁,拿出了一套朝贡的流程。赵嘉仁也不看计划书,直接问道:“大宋准备赏赐什么礼物。”
“官家不准备赏赐么?”熊裳试探着问,他听得出赵官家的语气里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嘉仁个人并不喜欢天朝朝贡体系,他也就爽快的答道:“我并不喜欢赏赐≤觉得这么弄毫无意义。”
“那官家想怎么做?”身为礼部尚书,作用之一就是将国家利益用礼数包装起来。
沉吟片刻,赵嘉仁答道:“要么就赏点珍珠给他们拉到。”
“遵旨。”熊裳应道。身为礼部尚书,熊裳知道大宋的珍珠来源。以前珍珠每年产量不过几十两,现在南海刘猛家以及倭国伊予水军每年向大宋珍珠市充出几百斤珍珠。大宋珍珠价格暴跌。如果用珍珠赏赐,同样数量的珍珠就足以让高丽人满意。
王滋王子是个相貌普通的男子,大概二十七八岁,看着并无特别的地方。见到熊裳之后,王滋并没有摆什么谱,而是老实的叩拜大宋的礼部尚书。
见过礼,两边坐下,王滋开口就问道:“请问熊尚书,不知官家何时会召见在下。”
熊裳被这位王子过份的热情弄到差点笑出声。赵官家明显对于三韩没什么好感,怎么会召见三韩的王子。可这话也没办法说明白,讲的直白就太过份了。所以熊裳答道:“官家国事繁忙,便是召开宴席大宴群臣,也得些时日。”
“尚书定然觉得我过份僭越。这不奇怪。”王滋答道。
熊尚书微微一笑,等着王滋说出一定要见赵官家的理由。
“我能再当太子,全是拜官家所赐。”王滋声音里面都是诚恳。
当年王谌为了解决蒙古逼迫,就向忽必烈请求娶蒙古公主。忽必烈起初表态不嫁亲女,但为了笼络高丽,最终还是决东亲女儿嫁给王谌。王谌迎娶了比自己小20多岁的忽必烈之女忽都鲁揭里迷失公主,他的原配王氏则被迫幽居别宫。
作为蒙古人的女婿国,高丽的权力当然要被蒙古公主生下的儿子继承。王滋作为原配的儿子,丧失了继承权。等大宋打跑了蒙古,王谌自然让蒙古公主当了妃子,重新恢复了他发妻的地位。王滋也重新得到了继承权。
在王滋抵达杭州之前,大宋已经收集了有关他的情报。熊裳相信王滋想拜见赵官家的心情是诚恳的,但是这点诚恳并不足以让王滋有资格见到赵官家。
“前一段时间,上朝天使到了三韩,询问家父可否想恢复高丽国号。家父以为天使在试探,所以拒绝。我以为大宋乃是真心诚意。”
“哼。”熊裳并没有直接表示,他对于王谌的反应是很失望的。
王滋继续诚恳的说道:“家父身为丞相,事务繁忙,不能亲身耕作。我愿意听从上朝的建议,卖粮食给上朝。”
“你以为大宋想要三韩的粮食?呵呵。”熊裳干笑起来。
“上朝定然不缺这点粮食,我此来说这些,只是想让上朝知道我们三韩愿意听从上朝的号令。”
熊裳没有立刻回答。三韩是不是听大宋的命令并不重要,消灭三韩对大宋不过是新。之前赵官家说过,他这么做只是想让三韩对大宋有用而已。如果三韩烂泥扶不上墙,大宋根本没什么损失。
“熊尚书,我等鲁钝。不知道上朝的深意,还请尚书教诲。”王滋的姿态摆的很低。
“若是三韩想有粮食卖给大宋,自然得有粮食能够收上来。想能收税,那就得有收税的能耐⊥我们所知,三韩王室手里缺兵少将,想向豪强收税,只怕并不容易吧。”
“尚书所言极是。却不知尚书有何指教。”
“人必自助,然后天助之。若是三韩王室能够亲自耕种,我大宋不吝赏赐你们一些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们打了更多粮食,除了能留下自己吃,别的卖给大宋。我大宋自然可以便宜的卖农具给你们。你们手中有粮,就可以养兵,开科举养士。到时候高丽王室恢复名号,自然可以真正掌握权势。不然高丽王室也顶多是以前的武人当政局面,高丽王室仅仅是傀儡。”
熊裳讲完之后有点累,这些是最初礼部想说服王谌的理由,然而王谌果断拒绝恢复高丽名号,使者也没兴趣再劝。此时说出来,熊裳也没了以前的激情。
王滋听着熊裳的讲述,两眼都开始放光。等熊裳说完,他起身跪下,涕泪横流的哭道:“上朝如此对待,真的是亲如父母。臣不胜感激。”
被这么谦恭的对待,熊尚书自得之余,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计划也不是礼部拿出来的,而是赵官家给的方向。赵官家也不是对于三韩有什么格外的善意,他做出如此疡的理由是因为从大宋向倭国运输粮食成本比较高,要是直接从釜山港出发,路程短了许多。成本也随之低了很多。
扶起王滋,熊裳让秘书拿条热毛巾过来。等王滋擦了脸,熊裳说道:“我们知道这件事并不容易,粮食一年只产一季。想推广新农具,采嚷的种植手段,都需要时间。不过正因为如此,拖一年就晚一整年,见三韩丞相根本不以为然,我们也只能作罢。”
“请上朝放心,我一定亲自耕种▲不会让上朝失望。”王滋态度坚定。
没想到王谌的儿子竟然还挺上道,熊裳就去见了赵嘉仁,高兴的讲述了发生的事情想到赵嘉仁听了之后神色淡定,他问道:“这个王滋懂耕种么?懂怎么管理农业么?”
“官家这是何意?”熊裳很不解。
“耕种不是光有农具就行。良种、耕种时间、灌溉、耕牛使用,这些都需要专业技术。王滋懂这些么?他有这样的班底管理几千几万几十万亩耕地?”
“我觉得他不懂。”熊裳再也没了之前轻松的心情。他清楚的记得,眼前的这位赵官家是亲自规划过松江府的农业和水利建设,对于松江府的整个农业体系做出极好的调配。到现在,松江府在大宋可谓富甲天下,就是赵官家打下来的基础。
与赵官家相比,那个王滋顶多是个敢出使大宋的高丽贵人而已。
“你去问王滋,他有多少手下。他可否能够管得的手下。他们可否愿意在大宋学习管理农业的知识。”
“官家,我们教给他们这些,是不是对高丽太好了。”
“我们把灰吹诽给倭国,从倭国进口的黄金白银数量增加了十倍。把这些业技术教给高丽,高丽大概才真有能力出口粮食吧。”
“高丽若是粮食产量大增,会不会对大宋不再恭顺?”
“若是高丽只是名义上服从大宋,大宋顶多是打高丽而已。若是高丽人生产的东西是要卖给大宋,他们就不敢对大宋不恭顺。”
“真的么?”熊裳对这么利益化的东西并没有特别的信心。
赵嘉仁实在是懒的给熊裳一个人普及贸易知识△白市场的重要性,是赵嘉仁很型从家里的徐纸厂经营中学到的东西有市场,生产出来的东西就只是白白占了大量物资和资金。
从国家的角度来看,新中国的影响力快速增加有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从新中国在朝鲜战争中暴打联合开始,到新中国拥有两弹一星,成为世界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的强大军队为止。
第二阶段是从中国成为世界工厂开始,到中国成为世界市翅束。
第三阶段的中国很想成为世界资本市场的霸主,但是赵嘉仁没机会看到那个发展。
哪怕只是看到头两个阶段,也已经够让赵嘉仁的看法与这个时代完全不同。
所以赵嘉仁问道:“现在百姓们对交钞看法如何?”
熊裳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其实不太关心交钞的问题。
“你们家曾经有过大量的丝绸,想来你也见到过家里有大量粮食的人。在现在的大宋,家里有大量丝绸,有大量粮食就算是富源?”赵嘉仁换了个角度。
熊裳的眼睛亮了,他家的现实经历让熊裳此时恍然大悟。对于大宋来讲,财富并不是实物。财富是交钞,是金银。若不用粮食换然钞,这日子就过不下去。熊裳家曾经拥有数万匹丝绸,那时候的熊家并非富可敌国,而是陷入了破产的边缘。如果没有赵官家相助,让礼部买下熊裳家的丝绸,熊家现在大概就已经迸那些丝绸破产了。
回想起过去,熊裳突然恢复了初心。在那时候,他是真心暗自发誓要无限忠于赵官家,现在回想起那时候的心情,他也觉得精神振奋。熊裳果断的应道:“官家,我这就去找王滋讲此事。不过那王滋若是不肯学习怎么办?”
“他若是不肯,那就是高丽国没这个机会。也不是随便一个什么人都能够真的睁开眼看世界的。眼界一旦被限制住,便是金山银山堆在眼前,他们看到的也只是黄土碎石罢了。”赵嘉仁叹道。
熊裳没废话。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定位,重新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只是赵官家忠诚的臣下,熊裳就没了迷茫。他立刻转身告辞。
两天后,熊裳告诉赵嘉仁,王滋手下的人很多是他母亲的家族,还算可信,但是未必可靠。但是王滋态度坚定的想学习大宋的农业技术,熊裳让他先回国召集人手。
“冬天真是个学习的季节。”赵嘉仁忍不拙道。
“官家,可否派遣人到礼部讲课。臣觉得礼部的确用好好学习。”
“嗯。你们做个学习计划交给吏部。”
“官家,臣再过两三年就要致仕。臣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想推荐几个人。这不是让吏部为难,而是臣想为官家做这件事。”
熊裳说完之后觉得心跳加速。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在忠诚心沸腾的时候下的决心,但是真的说出来之后,他又马上担心起来。这么做会不会被误解为熊裳想在礼部拥有并不合适的巨大影响力。
赵嘉仁微笑道:“培养干部从来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你的建议很好⊥去找文天祥,和他商量这件事。若是礼部做得好,以后就可以定下来一个章程,能更好选拔人才。”
“遵旨。”熊裳欢喜的应道。赵嘉仁的反应让他非常欢喜,提着的心完全落到肚子里。文天祥这家伙有些太清高,很多人未必喜欢。不过大家都觉得文天祥这个人气量很大,并不是那种星鸡钞辈。
当年虽然在但对董宋臣与贾似道的时候态度极为激烈,甚至与朝廷有意见不合就辞官不做的举动。但是真面对官员的时候,他倒是意外的很有宽容之心。并不会因为意见不合就针对打击。
熊裳离开之后,赵嘉仁靠在椅子上。到大宋接受培训的外国人不仅只有高丽的王滋,蒙古那边的郝仁派来一大票蒙古少年。或者说一群汉奸家的少年。再加上正在努力学习钩镰枪的倭国伊予水军。在这个冬天过后,各国固步自封的当权者又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冲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