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
杨七望着眼前一大片鲜艳的蒂花,怒目圆睁。
足足一亩地的鲜花,分外惹人瞩目,可杨七看到它们却像是看到了仇人。
而在鲜花另一侧的田地里,花朵已经凋谢了的干枯了的枯黄花蒂更惹眼。
杨七心惊的颤声问向敏中,“已经收割了一茬了?”
向敏中不明白杨七为何如此动容,不过他还是诚恳的点点头。
杨七怒声道:“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把散出去的那些,全部弄回来。我不论它藏在哪儿,都给我弄回来。任何人胆敢阻拦,诛九族!”
跟随杨七而来的人,皆心头一颤。
他们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杨七称帝以来,很少施为诛九族的刑罚,可是一旦实施,那就是举国震惊的大事。
向敏中颤声道:“陛下,收割下来的种子大部分存放在学堂的府库,仅有一小部分被臣送到了医学院让法海试明用途。
此物并没有流落在外,陛下要销毁,即可就能全部销毁。”
听到向敏中这话,杨七放心了不少。
向敏中见杨七身上的怒意渐去,他试探的问道:“陛下,此物为何物?”
杨七张了张嘴,沉声道:“你可知道五食散?”
向敏中一愣,惊叫道:“腐蚀人心的毒物。”
杨七阴沉着脸,低声道:“它叫罂粟,是比五食散还可怕百倍的恶物。”
“此物当全部焚毁,敢藏匿此物的人,应该全部诛九族!”
向敏中明白轻重,他心惊肉跳的狠声道。
“莎莎”
“谁?!”
就在向敏中说出诛九族的时候,那一片干枯的罂粟田里发出了莎莎声。
杨七虎目当即扫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几个身穿燕京大学堂服饰的学子,从罂粟田里跳了出来,撒开腿往外跑。
杨七、向敏中皆是一惊。
杨七惊叫道:“全部抓起来,跑了任何一个,朕要你们的脑袋。”
御前侍卫虎扑而上。
几个学子又那是他们的对手。
少顷过后。
四个学子被尽数抓获,押到了杨七面前。
杨七冷声吩咐向敏中,“你的人,你问。”
向敏中吞了一口唾沫,颤声道:“告诉老夫,你们藏在这田里作何?”
四个学子颤抖着,一言不发。
扎马合青木猛脚一踹,其中一个学子趴在了地上,从他的胸口处,滚出来了几个罂粟球。
杨七眉头一挑,向敏中脸色煞白。
“你们是前来偷窃此物的?”
向敏中哆嗦着厉声质问。
其中一个学子知道藏不住了,噗通跪在地上,大声哀嚎,“山长,我们并非有意偷窃,恳求山长饶恕。”
杨七在一旁冷声道:“事到如今,你们还要假装不知,当这是寻常的偷窃吗?告诉朕,你们偷窃此物是从何时开始的,为何偷窃此物?有何人指示?”
“说!”
扎马合青木很配合的抽出了刀子,饱喝一声,吓的学子们浑身哆嗦。
其中一人颤声道:“陛……陛下,我们,我们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们也没有偷多少……”
学子颤颤巍巍的讲完了过程。
他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学子,其中有一个农科的学子,参与过种植罂粟。
在罂粟收割的时候,就偷了一个带回去。
然后他们学舍内有人是西北四府老卒子嗣,染上了抽烟的恶习,在听说罂粟似乎有麻痹精神的用途以后,就卷在烟卷里尝试了一下。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甚至,他们还将此物带去了城里的青楼教坊。
据说他们凭借此物,在青楼教坊内无往不利,就连那些个不招呼寻常客人的花魁,也成为了他们的玩物。
让人震惊的是,有人从他们嘴里套出了此物的利害,从他们手里购买了不少此物的种子。
“你们该死!”
杨七怒喝。
向敏中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并没有开口为这四个学子求情。
因为他心里清楚,罂粟真如杨七所言,是比五食散还可怕的恶物的话,那他们四个将此物传出去的学子,万死难赎其罪。
杨七冷冷的吩咐扎马合青木,“押下去,送到监察司严审。”
扎马合青木拱手后,让人带走了四个学子。
杨七又招来了传令的近侍,“去传朕的口谕,让彭湃、陈琳,派遣出他们手下所有人马,给朕严查此事。但凡有一丁点此物落入外人之手,朕必治罪。”
“再传朕旨意,让鸿胪司上下,即刻起严查进出口关防,但凡发现有人携带此物或者其他危险物品,全部押送到燕京城,由监察司审问。”
“还有,传下去封口令,谁敢向外人泄漏此事,立斩决!”
帝王一怒,浮尸百万。
杨七一怒,风起云涌。
随着杨七的命令传下去。
整个燕京城的兵马都动了起来。
三卫的人马不够用,杨七又下令到了三王府,请杨三去城外调集了五万兵马入了燕京城。
一时间,风声鹤唳。
短短一日间。
凡是跟罂粟有过接触的人,几乎全被抓了起来。
散播出去的大部分罂粟,也被收拢到了棚园里。
杨七早已命人尽数取回了放在燕京大学堂仓库里的罂粟,还让人起出了田里种植的所有罂粟,一个根须都没有放过。
棚园外,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罂粟,站着满满当当上千人。
此物果然可怕。
这才短短些一个月有余,就有上千人涉及在其中。
幸亏杨七发现的早,这要是让它在民间流一圈,燕国会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敢想。
杨七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他静静的等着彭湃将最后一些种子查抄回来以后,一起解决。
然而,彭湃回来的时候,却带给了杨七一个坏消息。
“陛下,属下奉命追查此物,发现此物最后一批种子被倭国奸细所藏。属下追到了倭国使馆,被倭国使者拦下。
事关外事,属下不能决断,还请陛下示下。”
杨七咬牙道:“告诉他们,尽数交出此物,朕既往不咎。他们若是冥顽不灵,你就带人给朕杀进去,然后带着他们的尸体和此物过来见朕。”
彭湃愕然道:“陛下……这么做,会不会引起其他使臣不满。除了大晋、大蜀的使臣已经归国之外,其他藩属国的使臣还在京城。
咱们这么做,要是传出去了以后,怕对陛下名声不利。”
杨七虎目落在彭湃身上,斩钉截铁的道:“在这件事上没得商量,谁在这件事上跟朕作对,朕就杀谁。”
杨七心意已决,彭湃不再劝谏。
“喏”
彭湃当即下去,带人去倭国使馆。
倭国使臣,拒不让燕国兵马进入使馆内搜查。
彭湃一声令下,率领着兵马杀了进去。
倭国使馆内所有人,被尽数诛灭。
举国哗然。
然而。
罂粟的种子依然没能全部追回来。
因为彭湃在查证的时候发现,有近半斤的种子,被倭国使臣派人率先运送往回倭国去了。
杨七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勃然大怒,“遣铁蹄四出,赶在倭国人回国之前,将此物给朕全部追回来。就算是追到了倭国本土,也得给朕全部弄回来。
少一丝一毫,朕就灭了倭国。”
“喏”
彭湃当即下去,发动了所有的暗子开始追此物。
杨七就在棚园里一直等着。
所有人陪着杨七在棚园内一直等着。
这一等就是七日。
燕国的铁骑,在倭国人登船之前,追上了倭国人,带回了最后的罂粟种子。
然而。
杨七的举动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他们觉得能让杨七费尽心机查处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
于是乎,在铁骑送种子回燕京城的路上,遭到了不少埋伏。
当看到了护送种子归来的铁骑满身伤痕的时候。
杨七怒不可执。
“朕的燕国,还真不是铁板一块,居然有人敢阻拦朝廷的兵马。给朕严查,在这件事上,朕杀多少人都不在乎。”
追回了所有罂粟种子,密探们又开始追查截杀铁骑之人。
最终查到了一群胆大包天的裁撤的旧将。
杨七命人在棚园里挖了一个大坑,灌了半坑水,倒了十大车石灰,将那些贼人和罂粟,一起埋进了坑里。
历经半个月有余,此事才告一段落。
杨七也长出了一口气。
值得惊奇的是,杨延琪在这个时候诞下了一个男婴,母子平安。
杨七大喜,在赐下了许多赏赐以后,招来了寇准。
罂粟的出现,让杨七惊醒。
开海获利巨大,可是潜藏的危险却防不胜防。
杨七能查处燕国内的罂粟,却查处不了全世界的罂粟。
有关海关的建立,已经迫在眉睫。
而寇准作为鸿胪司专管海事的主官,这件大事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他身上。
棚园里。
杨七在处理了罂粟以后,并没有急着离开。
而是一边跟寇准商量海关的事宜,一边将棚园里栽种的来自海外的物品一一做了辨认。
凡是杨七能认识的东西,他都给出了明确的指示。
诸如红薯、土豆、辣椒、玉米等产物,杨七在让燕京大学堂的农科教授们做了土地实验以后,就让他们推行往全国。
有这一批农产出现在民间,相信百姓们会变得更加富足。
至少在吃上面,不会再发愁。
而辽东数百万亩广阔的田地,种植出来的粮食,足以堆满朝廷的粮仓。
而其他一些诸如烟草之类的东西,杨七只是让农科教授们少量种植,并没有推广。
值得一提的是,杨七在居然发现他们培育出了橡胶树。
橡胶树可是有大用。
杨七让人因地制宜的耕种。
还有一些杨七辨认不出来的物种,杨七让教授们适量耕种,以便于观察。
当杨七辨认完了棚园里的产物以后,他跟寇准商量的海关的事宜,也商量完了。
然而。
杨七却没急着离开棚园,而是踏上了那一条他在入棚园的时候发现的小路。
已经凝固的水泥路,杨七踩在上面有些恍惚。
杨七一直有造出水泥的想法,但是他却一直忙的顾不上。
然而,他却没料到,有人竟然提早弄出了水泥。
那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学子,朴实的让人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儿亮点。
他是燕国最高学府里面的学子,应该算得上是燕国文化人中最骄傲的那群人。
可是他身上有点儿也没有骄傲的样子,反而像是一个经久的民夫,可怜巴巴的蹲在地上。
杨七在棚园里待了半个月,他就在这路边上待了半个月。
而他身边看押他的两个侍卫,也守了半个月。
他没有逃,也没有喊叫,脸上反而有一种认命的妥协。
杨七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
“你叫什么……”
“刘亨……”
“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听到杨七如此问。
刘亨终于抬起了头,他看着杨七的目光里透着一股子黯然,“我只想把路修好,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都说我傻,说我笨,说我固执,甚至有人说我是托关系进的燕京大学堂。”
“哦?”
“因为他们觉得我用石头烧成的灰造路,有点傻,有点多此一举。同窗们笑我傻,教授们也说我傻。他们不愿意跟我来往,更不愿意跟我待在一起。
可是,我真的不傻!我觉得我比他们更聪明,只是不太会为人处世。”
“你为什么觉得你用石头烧成的灰造路,不是愚蠢的举动,反而是聪明的举动?”
“因为用石头烧成的灰造路,可以造出坚硬的像石头一样的路。这样朝廷每年就不需要一次次大费周章的修葺土路了。”
“是吗?”
杨七蹲在了石灰路断裂的地方,随手扳下了一块,冲着刘亨扬了扬。
“似乎没你说的那么坚固。”
刘亨神色黯然的低下头。
杨七笑了,“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在石灰里面加上石子和沙子。那样的话,你造出的路会更坚韧。”
刘亨懵了懵,眼前一亮。
杨七再次笑道:“怎么想出了用石头造路?”
刘亨笑了,“因为我兄长在陛下麾下当过兵,当年他跟随陛下一起攻打过幽州城。陛下火烧幽州城的事迹,他经常跟我讲。只是我没学会火烧幽州城的智谋,反而对以火碎石产生了兴趣。”
“那你知不知道,一旦朝廷采用了你造路的办法,将会花出去海量的财富。或许你那些同窗、教授,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说你傻。”
杨七盯着刘亨笑道。
刘亨乐呵呵道:“但是路修好以后,车马的速度变快了,朝廷会得到更多的收获。”
“你说的没错,你果然比他们聪明。”
“那是自然。”
“那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草民刘亨参见陛下。”
杨七亲手搀扶起了他,笑道:“从今日起,你就不是草民了,而是朝廷委任了四品大匠官。”
“臣多谢陛下厚爱。”
“你不必谢朕,朕应该谢你才对。你在用你的坚持,造福燕国。倘若你在同窗们的嘲讽下,放弃了这条路,或许你就没机会出现在朕的面前。下次记得,别再用这种办法引起朕的注意了。你猜到朕会到棚园一行,所以就特地在这里修路,让朕注意到你。这种做法虽然不错,但是朕不喜欢。有好东西就大胆的往上进献,咱们燕国不黑暗。”
“臣谨记陛下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