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赵德芳……叩谢皇恩……”
当赵德芳屈辱的俯首在地,咬着牙说出这一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宋国的文臣皆叩拜在地,俯首新帝。
燕国众臣脸上皆洋溢着难以掩饰的笑容。
历史翻开了新篇章。
属于赵宋皇朝的时代,自此一去不复返,属于杨燕皇朝的时代拉开了序幕。
杨七心里没有半分激动,他平淡的挥了挥衣袖,淡淡的道:“昭告天下!”
此刻的杨七,犹如一夜封神。
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众臣皆俯首在他面前。
“诺!”
宋国投降的消息,就这样被快速的传播了出去。
世人皆知此事以后,一片哗然。
对于些许宋国的百姓而言,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头上的天就变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欢喜的自然是燕人。
忧愁的是除了燕人以外的所有人。
一个犹如骄阳一样的庞然大国出现,注定有无数的小国,将会在它的照射下,犹如皑皑白雪,急速消融,成为它展示威能的牺牲品。
赵德芳在金陵待了三日。
第三日的时候。
杨七为赵德芳举行了一个简单而又不失隆重的册封仪式。
当那方铭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传国玉玺出现在杨七手里的时候,着实让所有不知情的人都震惊了一把。
杨七在册封赵德芳的祭天大典上,在烧给上苍的诏书上,盖上了这一方玉玺。
标志着宋国臣服于燕国,再无更改的例子。
册封了赵德芳以后,杨七让以赵普为首的一帮燕国文臣,对宋国的各部兵力进行了核算和盘查。
并且给出了裁撤和保留的名额。
同时,就两国以后的交往,贸易等事务,也进行了磋商。
赵德芳对于这一切,都捏着鼻子认了。
因为他不认也没办法。
作为一个俯首称臣的人,杨七仍有能让他保留宋国的存在,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在其他方面,他根本没有争取的权力。
更重要的是,在以赵普、吕端为首的多位精明人的算计下,宋国的那些文臣们压根不够看。
被赵普、吕端二人混合双打,打的鼻青脸肿的。
最终,为了贯彻落实宋燕两国制定出的新政。
杨七跟赵普等人仔细磋商以后,最终定下了由陈耀,左迁到宋国,担任燕国驻宋的监政大臣。
一切都商量妥当以后。
这一场针对宋国的战争,也落下了帷幕。
宋国因为这一场战争,丧权辱国,割地赔款,还丢掉了帝位。
燕国在这一场战争中,却涅槃重生。
燕国占据了宋国近一半的领土,并且通过宋国的这一部分领土,成功的将以前被分割两地的燕、南两国给联系在了一起。
杨七在跟众位大臣们商议以后,取消了南国的国号。
自此以后,再无南国。
天下间,只有一个无比强大,地域辽阔的燕国。
燕国也一跃成为这片大地上,唯一的霸主。
除了新建的大理国、北凉国外,燕国几乎把周边的四邻挨个的捶打了一遍。
到目前为止,没有不服的。
等赵德芳拿上了册封他的诏书,回归宋国的时候。
杨七也命赵普,拿上了他跟赵德芳共同署名的诏书,前往沧州城,劝降石守信。
经历了多番战火洗礼,沧州城显得很萧条。
四野之下,除了军卒之外,剩下的唯有秋风卷起的漫天枯叶。
杨七在前往江宁府的时候,为了避免石守信在背后作乱,就命令十数万大军,将沧州城围困的水泄不通。
百里之地,若无军令,连一只鸟儿也飞不进去。
石守信似乎自知不是杨七的对手,也没有出城作乱的心思,只是固守在沧州城内,等待朝廷的增援。
对于石守信这位老将而言,城外的燕军防守,确实严密。
从城内往外突破,很难。
但是若有一支兵马能够配合他,里外夹击的话。
他有信心能够轻易的战胜城外的燕军。
沧州城内。
被火炮炸的只剩下了一半的城主府。
石守信敷着汗巾,半躺在软榻上。
连日劳累,让石守信感染了一些风寒。
对于他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而言,风寒可是重病。
“爷爷……吃粥……”
石家长孙端着一碗稀粥到了石守信面前,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坐起身。
汤勺在粥碗里搅动,让滚烫的热粥缓缓变凉。
盛起了一汤勺的稀粥,送到了石守信嘴边。
石守信张嘴,一口吞下,待到石家长孙准备喂第二勺的时候,石守信制止了他。
细细的咀嚼着嘴里为数不多的米粒。
石守信紧皱着眉头,声音沙哑的道:“没粮了?”
石家长孙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石守信长叹了一口气,唏嘘道:“城里的粮食还能撑几日?”
石家长孙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到了今日就没粮了……”
石守信下意识的攥紧拳头。
沧州城如今是一座孤城。
孤城若是没粮,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石守信比任何人都清楚。
因为他曾经被辽人困在榆关的时候,就经历过这一幕。
人性的险恶的一面,在那个时候会无限的被放大。
不敢回想昔日榆关内发生的一切。
石守信突然拽住了石家长孙的手臂,低吼道:“朝廷的援兵还没到吗?”
石家长孙摇了摇头。
迟疑了片刻,石家长孙低声道:“眼看快过去一个多月了,朝廷的援军要是能到,只怕早到了。如今看不到朝廷援军的影子,只怕……”
“闭嘴!”
石守信低吼了一声。
他冷声训斥自己膝下的长孙,“这个时候不得非议朝廷。咱们这里的兵马,可是朝廷仅剩的禁军精锐,也是大宋最后的百战精兵。朝廷是不可能放弃这些兵马的。
除非……除非……”
说到这里,石守信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觉得,他脑子里想到的那个可能,永远不会发生。
“传令下去,搜刮民间的所有粮食,杀了军中的军马,充作军粮。”
“诺”
沧州城早在石守信到来之前,就被韩琼搜刮了一遍。
石守信如今又怎么可能从民间搜刮到粮食。
至于军中的军马倒是不少,可是偶尔吃一吃还好,并不能真的当成粮食一直使用。
军中很大一部分人,仍然饿着肚子。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放弃希望。
他们始终坚信,朝廷会派人来增援的。
时间缓缓的往后推移。
沧州城内的宋军们,并没有等来宋国的援军。
反而等到了燕国的使者。
白发苍苍的燕国使者跨入沧州城的时候,所有认识这位老者的人,皆是愣了。
“赵普?!”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
燕国使者,居然是昔日宋国权力最高的宰相。
一瞬间,他们脑子里像是被塞了一窝蜜蜂一样乱。
同样的。
石守信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以后,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他顾不得额头上的汗巾滑落,跌跌撞撞的从软榻上跑下,抓着长孙的胳膊,惊愕的喊道:“你说燕国使者是赵普?那个三朝老臣?”
石家长孙咬着牙点了点头。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
石守信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可是当赵普真正踏入到城主府以后,他不信也的信。
石守信在看到了赵普以后,根本不在乎赵普此行的用意,他如同一头发怒的猛虎,扑到了赵普面前,愤怒的质问,“赵普,你怎么成了燕臣了?告诉老夫,你怎么变成了燕臣?”
赵普任由石守信抓着他,平淡的说道:“良禽择木而栖,你我同僚多年,你应该了解我赵普。”
石守信紧紧的攥住赵普,厉声质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大宋有那点对不起你的。你为什么要背叛大宋?
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大哥吗?
我大哥待你不薄。
当年你敛财巨万,我大哥也只不过是罢了你的相位,却并没有对你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甚至还保留了你一定官爵。
他对你如此仁义,你却背叛了他!”
赵普紧紧的盯着石守信,冷笑道:“石守信,你别把一切说的那么高义。当年为了你大哥的帝业,我赵普忙前忙后,也算是鞠躬尽瘁了。
可是他呢?
他在登上帝位之前,许我宰相之职,登上帝位以后,却把宰相之位给了别人。
他惺惺作态的拉拢柴周的一帮旧臣,为何要让我牺牲?
还有你们,论贪墨。
你们贪墨的远比老夫多。
老夫也不过是从各地官员手里讨要一些小钱。
你们呢?
你们封爵以后,就拥有了大批的良田。
可是你们还不满足。
不仅侵占他人良田,还仗着自己的权势,掌控了汴京城内近一半的生意。
每年敛财巨万。
论贪财,老夫跟你们比,不足九牛一毛。
你居然还有脸说老夫?”
“哼!”
赵普冷哼了一声后,不屑道:“老夫今日来,没时间跟你说这些废话。石守信听旨!”
石守信当即咆哮道:“你一个叛徒,有什么资格向老夫宣旨?”
赵普冷冷的一笑,低声说道:“刚才差点被你气昏了头,倒是忘记了告诉你。日前,大宋皇帝赵德芳,亲赴金陵城,向燕国皇帝陛下俯首称臣。
自此,世间再无大宋,只有大燕。
自此,世间再无宋帝,只有燕帝。
“轰!”
石守信感觉到一道响雷在脑海里炸响。
晴天霹雳。
难以置信。
他瞪着眼睛,双眼失神的瞪着前方,耳中除了脑海里的嗡嗡声以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赵普后面说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清楚。
眼白缓缓浮起,石守信头一歪,晕厥了过去。
实在是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若非石家长孙反应的及时,恐怕石守信就要一头栽倒在地上。
眼看着石守信晕厥。
赵普再无刚才的冷嘲热讽,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无奈的感叹。
“哎……”
赵普对石家长孙吩咐道:“扶着你爷爷去休息,派人照顾好他。然后你代替他接旨吧。”
石家长孙扶着石守信躺下,转过头看向赵普,咬着牙道:“赵大人这是要让我们石家当叛徒吗?”
“叛徒?”
赵普嘲讽的笑道:“宋国国君亲自下旨,作为宋国的臣子,难道你们要抗旨不尊?”
石家长孙脸色瞬间变了好几个颜色。
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赵普在一旁劝解道:“相比于当年的杨家,你们石家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当年杨家被迫降了宋,同样是他效忠的国君亲自下令的。
当时北宋的太原府已经被宋军攻克,就连北汉皇室的所有人,也被宋国俘虏一空。
上无君,下无民。
杨家当时就剩下了八千火山军。
他们就像是一群无家无国的孤魂野鬼,在太行山里游荡。
面对已经投降了宋国的北汉国主的旨意,他们没的选。
可是你们石家不同。
宋国虽然对燕国俯首。
可是陛下仁慈,并没有一口吞并宋国,反而给宋国留下了一半的领土。
你们还有家可以回去。”
顿了顿,赵普又道:“更重要的是,你也得替你爷爷考虑一下。他表面上看起来处事圆滑,贪得无厌,其实却是昔日义社十兄弟中,最重义气的那个。
宋国如今去了帝号,变成了一个藩属国。
这对他这个昔日的宋国创立者而言,打击很大。
与其等到他清醒以后处理这件事,被活活气死。
不如你代替他处理了,他尚且还能留下一命。”
赵普一番话,可以说是推心置腹。
他将一切的利弊给石家长孙分析的清清楚楚。
石家长孙犹豫了半天,回头看着躺在软榻上,脸色煞白,气息微弱的石守信。
他咬着牙点了点头。
有了石家长孙代替石守信接下了圣旨。
有关圣旨的内容,也在一瞬间传遍了整个沧州城内。
沧州城内的禁军将士们听到了此事以后。
疯了。
他们声嘶力竭的在城里呐喊、咆哮。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
他们以命相拼所要守护的国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向敌人投降了。
“啊!”
“昏君!”
“昏君你不得好死啊!”
“哈哈哈哈……这就是我保卫的大宋……哈哈哈……”
一部分性情刚烈的禁军将士,或癫或痴或狂。
他们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