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响起。
正在战斗的燕军将士们浑身一颤。
久经沙场的他们,可以轻易的判断出这是进军的鼓声。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觉得难以置信。
他们跟叛贼接触不到半个时辰,就战损了五千人,再打下去,他们这里的两万人要全部耗死在这里。
纵然他们拥有密不透风的盔甲,锋利的刀兵。
甚至还有震天雷、强弩辅助。
在数倍的人海战术面前,依然不能做到一边倒的压制。
辽人俘虏们似乎意识到这是他们唯一逃出燕国,回到故乡的机会,所以每个人都悍不怕死。
“哒哒哒”
就在燕军将士们犹豫的时候。
老杨跨马从他们身边经过,留下了一句淡淡的话。
“你们的妻儿父母皆在燕京城里,一旦放他们离开了这里。你们的妻儿父母都得遭殃。你们若战死,杨延嗣会奉养你们的父母妻儿。”
燕军将士们再次浑身一颤。
有人回首望了一眼燕京城,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起了妻儿们的笑脸。
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横刀,然后跟在了老杨马背后冲了上去。
其他人见状,咬了咬牙,冲了上去。
两万人对数十万人。
一场惨烈的厮杀就此展开。
辽人俘虏们为了自由在血拼。
燕军将士们为了背后的妻儿父母在血拼。
辽人俘虏们犹如一条条的野狼,前赴后继的往上冲。
一茬茬的犹如割麦子一样倒下,他们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燕军将士们就像是坚韧的盾牌,死死的将辽人俘虏们挡在燕京城西南角。
刀卷了。
依然在翻飞。
砍不动人,却能伤人。
盔甲破了。
依然护在将士们身上。
它们即便是变成了一片片的铁片,还在保卫将士们一时的安全。
“噗”
老杨早就变成了一个血葫芦。
手里的大金刀左右翻滚,一颗颗人头如同蹴鞠,滚落在地上,随后被其他将士们踩的粉碎。
在老杨身边三丈方圆之内,无一人是老杨的对手。
尸体在老杨脚下堆成了一座小山。
燕军偏将手里握着一杆大枪,紧跟在老杨身后。
“将军……咱们还剩下一万八千多兄弟……”
“将军……咱们还剩下一万三千多兄弟……”
“将军……”
燕军将士们的人数,从偏将嘴里报出来,一直在锐减。
然后越减越少。
“将军……我们……我们剩下的兄弟不到五千……”
燕军偏将的声音在打颤,心在快速的颤动。
三个时辰。
两万五千的燕军将士,死伤的剩下了不到五千人。
尸体直接在燕京城的西南角的战场上铺上了一层。
余下的将士们都踩着尸体在战斗。
辽人俘虏的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的一半。
可是从老远看过去,他们依然有黑压压很多人。
辽人俘虏就像是杀不完。
“继续杀,把他们逼到老城拐角去……”
老杨的头盔早已消失在了头上,鲜血沾满了他的头发,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
他的声音早已喊的沙哑。
燕军偏将颤声道:“将军……再打下去……”
“打!”
老杨用一个字,回绝了燕军偏将所有的话。
燕军偏将浑身颤抖的咬着牙,吩咐鼓手继续擂鼓。
鼓手满眼含泪的擂完了一通进军鼓,然后丢下了手里的鼓槌,从尸体上扒拉下一柄横刀,冲了上去。
“啊!啊!”
终于。
有人扛不住,崩溃了。
他像是疯子一样大吼大叫,挥舞着手里的横刀,向人山人海的辽人俘虏中冲了过去。
“你回来!”
同袍的兄弟们红着眼睛喊着。
可是他却置若罔闻。
转眼间。
他就消失在了辽人俘虏中。
一个,一个,又一个。
五千的燕军将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有人说,在战场上,人命如草芥。
但是真正见识过战场的人,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人命关天?
人命在这一刻,或许更适合用蝼蚁形容。
“将军,我们的兄弟只剩下三千人了……”
燕军偏将看着缓缓围了上来的辽人,以及聚拢在他和老杨身边的燕军将士,瞪着眼睛低吼。
老杨的表现很平静,他只是瞥了燕军偏将一眼,淡淡的道:“告诉弟兄们,做好战死的准备……”
燕军偏将瞪大了眼珠子看向了老杨。
老杨似乎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又补充了一句,“我辈从戎的那一刻,就要有战死沙场的觉悟。老夫十五岁跟随父亲出征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辽人俘虏们凭借着人数的优势,成功的耗死了老杨率领的两万多燕军。
而辽人俘虏,还有十万人。
除去了此前耶律休哥在顺州水淹了几十万宋军以外,这一场战争,大概是发生在燕国最惨烈的战斗。
十万多辽人俘虏们,将老杨一行人围困的水泄不通。
他们一步一步的逼近。
等到将老杨一行困在一个极小的圆圈里以后。
辽人俘虏阵营突然分开了一条道路。
一位辽人俘虏,陪着一位道人进入到了战场中。
“嘿嘿嘿……威震西北的杨业杨无敌,现如今的燕国太上皇,没想到落在了我的手里。”
道人甩了甩手里的拂尘,得意的对老杨道。
老杨眯着眼,冷冷的盯着他,“你是道家门徒?”
道人微微点头,轻笑道:“贫道无尘……”
“呸”
老杨毫不客气的啐了一口。
“道门跟我汉家同气连枝,怎么会出现你这么个东西,背宗忘祖,勾结异类,谋害我汉家男儿。三清祖师若是知道了有你这样的徒孙,会不会降下一道天雷,劈死你个杂碎。”
老杨一点也不客气的将心里的话全骂了出来。
道人脸上有些不好看,他黑着脸,瞪着老杨,“哼哼……想不到名震西北的杨业杨无敌,只会嘴上逞能……”
道人转过头,对身边的辽人俘虏道:“活捉他,有他在手里,以后你们辽国控制燕国更加方便。”
辽人俘虏点了点头,挥手喊道:“杀!”
老杨临危不惧。
他提起了手里的大金刀,一马当先的奔了出去。
纵然前面有十万敌人,老杨也不惧。
“噗呲噗呲”
大金刀砍人,犹如刀切豆腐。
老杨手里的大金刀,被他轮成了风火轮。
所过之处,辽人俘虏们全部被砍成了两段。
燕军将士们也清楚,殊死一搏的时候到了,所以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的冲了上去。
“嗖”
那道人不知道何时躲在了暗处,弯弓搭箭。
一道箭矢,一闪而过,扎在了老杨的臂膀上。
老杨手一松,大金刀掉在了地上。
“吼!”
一声虎吼。
老杨一脚挑起了大金刀,单手持刀,继续杀敌。
然而。
老杨终究是年纪大了。
单手持一柄重达百斤的大刀,时间一久,就有些气喘吁吁。
道人见此,欣喜的喊道:“杨业脱力了,快扑上去擒住他。”
辽人俘虏们大喜过望,一拥而上。
“呔!何人敢伤太上皇。”
关键时刻。
负责去清扫城里潜伏着的辽人俘虏的燕军将士,以及去杨府行营守卫的燕军将士,一同杀了过来。
领军的,却是多年未曾亲临战场的佘赛花。
佘赛花冲锋在前,一言不发。
手里的梨花枪上下翻滚,就像是穿花蝴蝶。
一个个辽人俘虏们在佘赛花的梨花枪下,纷纷毙命。
扎马合青木护卫在佘赛花身边,挥舞着手里的横刀,大声的喊着。
刚才那一句,就是他喊的。
“佘赛花?”
道人见到了佘赛花出现,眼中闪过一道惊色。
旋即他脸上勾起了一丝讥笑,“一个妇道人家,仗着有几分武艺,也看上战场……看箭……”
道人弯弓搭箭,一道暗箭就射向了佘赛花。
眼看着暗箭就要落在佘赛花身上。
突然,从佘赛花右侧飞出了九柄飞刀。
飞刀婉转。
击落了射向佘赛花的暗箭。
佘赛花眉头一立,冷哼一声,“找死……”
梨花枪在佘赛花手中婉转,一甩枪柄,梨花枪脱手而出。
“噗呲”
幼儿手臂粗细的梨花枪,一闪就到了道人面前。
然后刺进了道人的眉心,从他后脑勺捅了出来。
道人瞪大了眼睛,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致死他都难以置信,佘赛花一介女流,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一枪扎死了道人。
就像是随手扎死了一条咸鱼。
佘赛花策马从道人身边掠过。
梨花枪再次出现在了她手上。
有了近三万五的生力军加入。
战场上的情势再一次婉转。
那道人被佘赛花扎死以后,辽人俘虏们没了主心骨,就开始有些慌乱。
眼瞧着杀出了一个比老杨还凶猛的女将军,立刻就有人吓的狼狈逃窜。
也有人冲上去拼死抵抗。
最终都成了刀下亡魂。
燕军将士们骑着马,疯狂的在辽人俘虏中冲杀,一个个辽人俘虏们倒在了血泊中。
佘赛花杀到了老杨身边,就停下了马。
她勒马坐在马背上,单手提枪,瞥了一眼狼狈的老杨。
老杨身重两箭,显得有些狼狈。
见佘赛花看着自己,他就尴尬的笑道:“你还是那么厉害……”
佘赛花没好气的瞥了老杨一眼。
瞧着老杨没有生命之忧以后,佘赛花迅速的指挥着将士们绞杀辽人俘虏们。
“我投降!我投降!”
辽人俘虏们拼一次,他们拼的起,可是再拼一次,他们拼不起。
有聪明的当即就选择了投降。
在他们印象里,汉人都是仁慈的。
只要投降,他们就不会再杀。
然而,这一次,他们撞到了枪口上。
佘赛花信佛信道,充满了慈悲心。
但是她的慈悲心,只对自己人。
对于敌人,她远比老杨还狠三分。
“想叛就叛,想投就投?当这里是你们辽国?”
佘赛花冷哼了一声,直接下令道:“一体斩绝!”
燕军将士们贯彻落实了佘赛花的命令。
老杨在一旁看着嘴角直抽抽。
佘赛花瞧见了老杨脸上的表情,微微瞪起凤目,冷哼道:“怎么?你有意见啊?”
老杨果断摇头,一脸诚恳的道:“没有……”
“那你嘴角抽什么抽?”
“额……伤口疼的……”
一场辽人俘虏们的叛乱,彻底的被清除了一个干净。
等到天亮的时候。
尸体在燕京城的西南角,堆成了一座山。
为了避免瘟疫。
佘赛花当场下令焚烧了这些尸体。
大火焚烧了足足七天七夜。
燕京城里的人闻了七天的肉香和尸油味。
打从这一天以后。
燕京城里,就再也没见一个辽人。
杨七所担忧的燕京城的叛乱,就在佘赛花的虎威下,被铲除了一个干干净净。
当然了,若是没有老杨死战,为其他的燕军将士们争取时间。
也许这一场叛乱还没有这么快剿灭。
杨七得到这个消息以后,大笑了一天。
他一直都听人说,佘赛花的武艺远在老杨之上,可是一直没有见识过。
如今佘赛花在燕京城的剿灭叛乱中,压了老杨一头。
杨七心里特别畅快。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这杨家,还是有人能镇得住老杨这个倔老头的。
然而,杨七的笑容在脸上并没有挂多久。
一则噩耗就传入到了他的耳中。
“陛下,榆关军情……三日前,六将军出城对敌,中了敌人的圈套,身中奇毒,至今昏迷不醒……”
彭湃急匆匆的冲进杨七的行营,张嘴就喊出了这一句话。
杨七正拿着燕京城的战报暗中嘲笑老杨,听到彭湃这话,脸上的笑容一僵,猛然站起身,惊愕道:“怎么会如此?”
彭湃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密信,递给了杨七。
“具体的消息全在战报上。”
杨七迅速的拆开了密信,仔细的阅读了密信的内容。
“嘭!”
看过密信。
杨七一个巴掌拍在了桌上,愤怒的咆哮道:“该死的道门!”
彭湃虽然知道杨六中毒昏迷,但是却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
看到杨七如此愤怒的喊着道门,他猜测此事八成跟道门有关。
“派人去华山,告诉陈抟那个老东西,要他给我一个交代。我只给他十天,十天之内,若是没有交代,就别怪我让他的华山,变成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