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绝对是实力面前,任何的三寸不烂之舌,都显得那么脆弱。
不堪一击。
那些宋官,就像是犯人一样,在燕国军卒的皮鞭下,步履阑珊的踏上了前往府州的路途。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任务,让他们这些高才沦为了阶下囚;他们更没有想到,杨七会如此霸道,说发配他们就发配他们,连一封送往宋国的文书都没有,直接越权处置了他们。
“啊!丁谓害我……”
“噤声,被丁大夫知道了,我们肯定会落得和张咏一样的下场。”
“如今我等都落到了这步田地,今生能不能回大宋,都不知道,谁还在乎这个……”
“额……你说的也对,我现在想撕烂丁谓的嘴……若非他游说,我等怎么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宋官们破口大骂着丁谓。
他们被押解到了燕京城外。
早有人在等候他们。
瞧见了那个在等候他们的人的时候,他们差点惊掉了眼珠子。
“张咏?!”
他们一脸难以置信的惊叫。
张咏身旁的衙役头目瞪起了眼珠,喝斥道:“放肆,尔等一群罪官,居然敢直呼张刑部张大人的名讳。”
这下,他们就更惊讶了。
“杨……燕王殿下许你掌管了燕国刑部?”
张咏不咸不淡的冲着燕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承蒙陛下抬爱,觉得我张咏勉强可以一用,所以许我暂掌燕国刑部。”
宋官们闻言,下巴快掉地上了。
由不得他们不惊讶。
张咏年龄虽大,但是论官龄的话,只能算是半个新人,刚刚步入仕途而已。
张咏在宋国的时候,也只是一个任职了一任知县以后,刚被调回汴京城内的一个七品的判官而已。
和他们中间很多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就这么一个七品的判官,投了燕国以后,一跃就成为了从二品的掌刑部。
这个冲击太大了。
他们有些接受不了。
张咏到了燕国都能掌刑部,他们若是投了燕国,还能混的比张咏差?
以前的时候,投了辽国,混高官,那叫汉奸。
可是杨七乃是纯正的汉人,投了杨七建立的燕国,自然算不得汉奸。
以后混的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混一个弃暗投明的名声。
一瞬间,他们的肠子都悔青了。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张咏在核实了他们的身份以后,发了枷锁和脚镣给他们戴上,然后让人押送着他们正式上路。
燕京城。
驿站。
“嘭!”
精美的青瓷花瓶被甩的粉碎。
清欲公主像是一只愤怒的母虎,疯狂的在房内摔东西。
她的贴身侍女,低眉顺耳的跪在一边。
寇准一脸无奈的顿首站在门口。
“嘭!”
一盏茶杯在寇准身旁的门柱上撞的四分五裂,寇准微微颤抖了一下,却一动也没有动。
“该死的杨延嗣,欺人太甚。他竟然敢将我的人全抓了。”
清欲公主冲着寇准愤怒的咆哮。
寇准苦着脸拱手道:“公主殿下息怒,抓您的人这件事,陛下全不知情……”
“放屁!”
寇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清欲公主强硬的打断,只见她义愤填膺的瞪着寇准,吼道:“你当我是三岁的顽童,那这种借口欺骗我?杨延嗣若是不知情,不点头,你们谁敢抓我的人。”
寇准额头上浮起了一丝冷汗,心里暗道这清欲公主难伺候,嘴上却干巴巴的笑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自燕国立国起,一应国事,均以律法为准。
纵然是陛下,也不能随意的干涉律法。
贵国的几位使臣,暗地里勾连我燕国官员,已经触犯了律法。
而且还冒大不韪,刺探我国国君的行踪。
这两条罪状,无论犯了那一条,那都是死罪。”
寇准努力的让自己说出去的话合情合理,企图以此说服清欲公主。
奈何,清欲公主根本不听寇准的解释,蛮横的道:“我不想听你给我讲什么大道理,我认定了,此事绝对是杨延嗣点了头的。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去,把我的人放出来。
我乃是大宋的公主,我的人乃是大宋的臣子。
纵然他们有罪,也轮不到你们燕国给他们定罪。”
寇准吧嗒了一下嘴,遗憾的叹了口气,苦笑道:“公主殿下这可是为难了下官了。昨日您的人已经被定罪,念在您的情面上,刑部的人从轻发落,免了他们立斩决,判处发配千里。
如今……他们只怕已经在去往千里之外的路上了……”
“什么?”
清欲公主惊叫道:“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敢!”
寇准不卑不亢的道:“法不容情!这就是燕国的律法。”
“你!你们!”
清欲公主被气的不轻,她浑身颤抖着,指着寇准,用能吃人的目光盯着他。
“噗!”
突然急火攻心,吐出了一口逆血。
“杨延嗣,你居然沦落到了欺负一个弱女子的份上……”
一声愤怒的咆哮,混合着鲜血,从清欲公主口中喷出。
随后,清欲公主双眼一瞪,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公主?!”
“公主殿下!”
公主的侍女和寇准见状,急忙扑上前。
公主的侍女一把抱起了清欲公主,一探鼻息,还有气,她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瞪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同样扑过来的寇准。
“还不快传御医!”
“哦哦哦”
寇准连连点头,匆忙的冲出了门外去找御医。
没过一会儿,法海老道就出现在了驿站内。
法海老道的脸色很不好看。
再怎么说,清欲公主也是他师侄,把人欺负到了吐血这个份上,实在有点过分。
所以法海老道没给寇准什么好脸色。
一脸温怒的法海老道,进入到了房里以后,急忙帮清欲公主把脉。
这一把脉,足足就是一盏茶的工夫。
寇准急的在一旁追问,“怎么样啊?”
法海老道放下了清欲公主的手腕,没好气的道:“算你们运气好,坏心却办了一件好事。我这师侄,此前经历了一场大悲,胸中一直憋着一口闷气。
如今被你们逼着,吐出了一口逆血,胸中的那一口闷气也随着吐的干干净净。”
听到这话,寇准心头悬起的大石放下,长出了一口气。
法海老道瞥了一眼放松了的寇准,幽幽道:“你最好派人好好照料我师侄,她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陪一副毒药,送你下去给她陪葬。”
寇准闻言,脸色发苦。
明知法海老道在吓唬自己,寇准还得苦着脸解释道:“你应该清楚,这不是我的意思……”
法海老道翻了个白眼,“难道我还能去毒死你背后那一位不成?”
寇准撇撇嘴,不屑道:“你可以去试试……”
“滚!”
法海老道没好气的道:“你说说你们,一点儿出息也没有。两个大男人,耍阴招对付人家一个姑娘,丢不丢人?”
寇准无语道:“不用阴招,难道用明招?她怀有杀王的心思,依照燕国的律法,要处以极刑的。”
“哎……”
法海老道长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即使昏迷了,依然皱着眉头的清欲公主,喃喃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她身为公主,看似享尽荣华富贵,可是在我眼里,她就是一个可怜的女娃娃。
先丧父,又丧兄,如今又被蛊惑着刺杀最心爱的人。
我都不敢想象,她的心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寇准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人性的角度上考虑,寇准应该同情她。
可是从职责上讲,寇准觉得应该更严密的监视她。
一个已经处在绝望和崩溃边缘的女人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送走了法海老道,寇准找了一些丫鬟过来,陪着公主的侍女一起伺候公主。
安置好了昏迷的清欲公主,寇准就到了杨七的书房,向杨七汇报此事。
杨七再听完了清欲公主的事情以后,也长叹了一口气,“如今失去了文官们帮助,她也成了没牙的老虎,派人去伺候好她,她有什么需要,就尽量满足她。你也可以从她身边彻底解脱,去理政。”
一听到理政,寇准猛然一愣,然后挤眉弄眼的笑道:“其实我觉得在清欲公主身边待着,挺好的。”
伺候清欲公主,虽然经常挨骂,但是却不用劳心劳力。
对寇准这个整日里埋在奏疏堆里的人而言,简直就像是在放假。
从寇准跟杨七的那一日起,寇准就一直处在忙活中,从没有休过假。
杨七瞪了寇准一眼,指了指自己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疏。
“滚!”
“好嘞!”
寇准麻溜的滚出了杨七的书房。
别看寇准在外面的时候威风八面的,但他始终是一个年轻人。
自从被杨七吊起来抽打了一次以后,寇准在杨七面前就表现出了难得的逗逼的一面。
寇准走后。
杨七回到了自己书桌前坐下,脑海里想起了自己和清欲公主的过往,一时间感慨万千。
“何苦来哉……”
就在这时,杜金娥端着一碗燕窝粥,缓缓的进入到了书房。
杨七见状,立马起身迎了上去。
“你这是干什么,这点小事交给下面人去做就好了。”
杨七一边埋怨,一边从杜金娥手里接过了燕窝粥放在桌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杜金娥坐下。
难得的感受到杨七的体贴,杜金娥也没有阻止杨七,任由杨七伺候着自己坐下,才笑道:“曹琳姐姐和初醒姐姐在忙生意上的事情,顾不得相公,赤金妹妹回了汴京城,如今就剩下妾身一个人闲着。伺候相公的活儿,自然落在了妾身身上。”
顿了顿,杜金娥娇羞道:“说起来,妾身从小就舞刀弄枪的,从没伺候过人。如今伺候相公,觉得挺新奇的。”
杨七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若是旁日,你伺候我,我就领受了。可是你如今身怀六甲,就应该好好歇着。”
杜金娥缓缓的靠在杨七的肩膀上,轻声笑道:“妾身从害喜到现在,还不足两个月,也尚未显怀,不碍事的。再说了,难得有跟相公你独处的时间,妾身心中欢喜,哪顾得了那些。
等到姐姐们忙完,恐怕妾身想跟相公独处,也没有多少机会。”
杨七闻言一愣,嘴角上勾起了一丝苦笑。
直到这个时候,杨七多少了解到了老婆多的难处。
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雨露均沾。
怀抱着杜金娥,杨七心底里暗自决定,今日什么也不做,好好的陪杜金娥一日。
喝过粥。
杨七陪着杜金娥拉着家常,准备外出踏青。
然而,刚走到了门口,就撞上了匆匆而来的彭湃。
“参见陛下,参见王妃……”
杨七挑起眉头,问道:“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
彭湃暗中瞥了一眼杜金娥,低声道:“辽国使节到了……”
杨七微愣,神色尴尬的看向杜金娥。
杜金娥脸上挤出了一次难看的笑意,道:“相公有公务要忙,妾身就不打扰相公了。妾身先行告退。”
不等杨七挽留,杜金娥就缓缓的退回了行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杨七抬起手,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
“呼……”
吐出了一口浊气,杨七吩咐彭湃道:“我在书房里等你,你让人通知寇准,去迎接辽国使团。”
“诺!”
得到了杨七的吩咐,彭湃赶忙去找寇准。
寇准刚一头扎进奏疏堆里,又被扯了出来。
然后无奈的随着彭湃一起去迎接辽国使节团。
燕京城北门口。
寇准等人到了以后,就看见了辽国使节团已经到达了门口,正在等候他们。
辽国的使节团,远没有宋国的使节团华丽,队伍也没有宋国使节团那么庞大。
但是却有着辽人独有的风格。
简单、彪悍、粗犷。
即使近邻夏日,那些护卫公主的侍卫们身上,依然能够看得到兽皮制成的衣衫的影子。
寇准引领着众人,齐齐躬身施礼,“燕国国相寇准,率文武百官,恭迎辽国海靖公主。”
卫队中,唯一的一架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