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
自从契丹立国,改国号为辽以后,还从没有人赶在辽国头上动土。
从来都是辽国欺负别人,何曾被别人欺负过?
如今不仅被欺负了,连辽国五大脸面之一的中京大定,都被人一把火烧成了平地。
在中京大定城内的辽国皇族、后族、契丹八族,等诸多辽国贵族被屠戮一空。
简直是奇耻大辱。
当中京大定城内毁的消息传入到了上京城以后。
几乎所有的辽国贵族,倾巢而出,纷纷赶往皇宫。
他们准备用最残忍的手段报复敌人,也准备向南院大王问责。
报复敌人,这是辽人的传统。
至于向南院大王问责,纯粹是为了利益。
若不是南院大王耶律休哥抽调空了中京大定城内的人马,中京大定又岂会发生这种惨事。
除了敌人以外,南院大王耶律休哥也必须对此事负责。
同时,也有不满被萧倬这个女人骑在头上的辽国贵族,借机发难。
辽国,一向以实力为尊。
虽然近些年,辽国一直在学习中原文化,努力的汉化。
但是,辽国依然没有能摆脱自己的根本立国之道。
野蛮的实力。
萧倬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仗着太后的身份,挟天子以令群臣,早已引起了朝中许多人不满。
只是,大家都碍于耶律休哥一直支持着萧倬,所以才忍气吞声的过活。
现如今,耶律休哥出了岔子,刚好给这一群人找到了发难的机会。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涌进了皇宫。
饶是萧太后执掌nbn多年,威严渐深,也镇不住他们。
许多的部族的头人,还有皇族和后族的一些重臣,就没给萧太后什么好脸色。
有部族的头人,甚至扬言要当场脱离契丹八族,自立为王。
皇族和后族的重臣,则是要求萧太后,罢黜耶律休哥南院大王的爵位。
萧太后纵然手段高明,面对群臣逼宫,也只能以示弱应对。
她屈辱的答应了从耶律休哥名下的草场,以及皇帝名下的草场里,划拨出一大片,补偿在中京大定城内受损的各部族。
勉强以此,稳住了各部族的头人。
但是,皇族和后族隐隐要逼宫,惹得她头疼不已。
耶律休哥南院大王的身份是绝不能罢黜的。
一旦去了耶律休哥南院大王的身份。
这也就标志着解除了耶律休哥的兵权。
耶律休哥没有的兵权,她就会失去最大的依仗。
她以后也别想挟天子以令群臣。
她清楚的知道,皇族和后族搬到耶律休哥,只是第一步。
一旦耶律休哥一倒下。
她就会相继被赶入到后宫。
而皇族和后族的其他人,就会代替他的位置,挟天子以令群臣。
甚至,还会以皇帝年幼的借口,罢免了皇帝。
nbn的罂粟花是最动人的。
特别是距离它最近的人,几乎没有人能挡得住它的。
面对皇族和后族的逼宫的架势。
萧太后只能含糊应付。
皇族和后族紧紧相逼。
萧太后的地位岌岌可危。
她不得不派出亲信,连夜潜出了上京城,到复兴关找耶律休哥。
而此时此刻的耶律休哥正在推动他耗费了一个半月布置的计谋的最关键的一环。
短短的一个半月里,耶律休哥送进了四十万辽地汉民进入了复兴关给杨七杀。
而这四十万的辽地汉民,也最终惨死在了复兴关下。
复兴关下的尸体,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不仅杨七炸出来的巨大坑洞被填满,整个复兴关前的地势,整整被尸体抬升了近六尺。
耶律休哥通过这种手段,已经彻底的摧毁了复兴关上杨七麾下兵马的心脏。
耶律休哥可以肯定,此时此刻复兴关上的兵马,和行尸走肉已经没有任何分别了。
已经失去了斗志的兵马,在耶律休哥眼里,简直是不堪一击。
而在这一个半月里,耶律休哥不仅调动了四十万的辽地汉民给杨七杀。
他还从中京大定、西京幽州,调集了十五万兵马,汇聚到了他的帐下。
第五批的辽地汉民在耶律休哥的注视下,被赶进了复兴关口前的山谷。
这是耶律休哥谋划了一个半月,给杨七准备的最后一击。
因为这一批的辽地汉民,和之前的百姓不同。
耶律休哥给他们发了云梯。
有了云梯的辽地汉民,不会在复兴关下痛苦的哀嚎。
他们可以通过云梯,登上复兴关。
而已经被摧毁了心智,变成了行尸走肉的复兴关的兵马,在观看了一个半月人间惨剧后,他们又怎么可能对这些人吓得去手?
对于这些有希望攀上城头的人,杨七是救还是杀?
当辽地汉民真的开始爬上城头的时候。
杨七的决定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城头上的兵马,会帮他作出选择。
他们会救下这些辽地汉民。
即使他们会因此丧命。
当辽地汉民,以及混在里面的奸细攀上城头以后。
就是耶律休哥发动总攻的时候。
近二十万的兵马,一拥而上。
混乱的复兴关,一鼓而下。
这就是耶律休哥花了一个半月,耗费了四十万人命,布下的一个必死之局。
辽地汉民近了。
杨洪瞧见了扛着云梯的辽地汉民,脸色一变。
他速速命人去通知杨七、杨大。
杨大和杨七到了城头上,看着那黑压压的辽地汉民,怯怯的扛着云梯过来,顿时脸色铁青。
耶律休哥的毒计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他就是要用辽地汉民做先锋,攻破复兴关。
这一点,到了现在,已经不加以掩饰了。
“杀不杀?”
杨大面色阴沉的问出了这句话。
杨七和杨洪黑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怎么杀?
瞧瞧城头上那些将士们的眼神,他们已经毫无斗志了。
让他们再去s一群平民百姓,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杨七低吼道:“传令下去,只守不攻。”
杨七的命令没问题,一级一级的传达到了每一个将士的耳中。
可是,当辽地汉民们架着云梯登城的时候。
杨七的命令就形同虚设。
有太多太多的将士们,想拯救一把那些沦落到了地狱里的同胞。
他们在防守的时候,刻意的放水。
当城头上有辽地汉民被拯救了以后。
城下的辽地汉民像是疯了一样往城头上涌。
任凭杨七、杨大、杨洪三人如何训斥。
城头上的兵马都无动于衷。
他们不是不想听杨七的命令。
而是看到那些可怜的辽地汉民们有机会生存下去,他们内心深处的良知发作,下意识的就准备帮助他们。
越来越多的辽地汉民在将士们拯救下登上了城头。
城头上的辽地汉民也越聚越多。
整个城头上变的乱成了一团。
混在辽地汉民中间的辽兵也借机混了上来。
他们一踏上城头,就抽出了隐藏在身上的bs,开始奋力的杀戮城头上将士们。
一位复兴步卒的军卒,眼睁睁的看着他救下的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把一柄bs捅进了自己的胸膛。
然后,死不瞑目的倒地抽搐。
辽兵们混上了城头,展开了一系列的杀戮,把整个城头搅和的更乱了。
杨七带领着手下的精兵,已经砍死了几十个的混在辽地汉民群中的辽兵了。
但是,混在辽地汉民群中的辽兵就像是杀不尽一样。
杨七随手砍死了一个辽兵,迅速的让王行去传令。
“让彭湃去配合马面,撤空复兴关城内的所有人马。调集守卫在南北两座山边的一万兵马,固守在东西两座城门下。
在城头上开两个通道,把所有登上了城头的辽地汉民,都驱赶到关城内。”
疏堵不如疏通。
事到如今,杨七唯有放这一群辽地汉民进城。
但是他绝不能让辽地汉民混在城头上,成为复兴关将士们阻碍敌军的障碍。
杨七命令杨洪去监督各处的辽地汉民,命令城头上的盾兵,隔出了一段城墙让辽地汉民通过,剩下的地方的辽地汉民,坚决不允许登城。
复兴关外。
耶律休哥望着乱糟糟的复兴关,会心一笑。
“传令所有兵马,一起攻城。一举给本王拿下复兴关。本王今夜要在复兴关上犒赏三军,还要用杨延嗣头颅做成的酒杯喝酒。”
随着耶律休哥一声令下。
二十万的辽军也不再掩饰他们的身影。
他们撤去了伪装,出现在了复兴关外。
二十万的辽军,汇聚成一道洪流,气势磅礴的冲向了复兴关。
复兴关上,杨洪痴傻的喊了一句,“复兴关完了”
杨大正在驱赶着辽地汉民往关城内走,他看到城外的辽军以后,也傻了。
唯有杨七还清醒着。
杨七站在城头上,高声的喊道:“杨家家将,复兴步卒,晋军将士们,全都给老子听着,从现在开始,不得放一个人登上城头。
违令者,一体斩绝。”
关键时候,杨七也不再心慈手软,他开始对自己人下手了。
杨七是一个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对自己人动手的人。
如今下令诛杀违反军令的将士们,也纯粹是无奈。
当杨七的命令传达了下去以后。
城头上当即就有上百的军卒犯禁,被军中的监军带人斩杀了。
在这种高压政策下,杨七的军令才得到了贯彻的落实。
复兴关头上的将士们因此,才稳住了阵型。
然而,即便是他们稳住了阵型以后,在面对城外二十万辽军的时候,他们却毫无胜算。
杨洪神色凝重的道:“七郎,带人撤吧。复兴关守不住了。”
杨洪这说的可不是丧气话,而是一句大实话。
凡是有点儿战场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一场战斗,复兴关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赢的。
他们不得不承认,耶律休哥是一个操纵人心的好手。
他已经把复兴关上的将士们的心,玩弄在股掌之上了。
即便是杨七,也没办法从耶律休哥手里夺回城头上将士们的心。
城头上的将士们,大多都是初次上阵杀敌。
人心是复杂的。
杨七能给予将士们最好的兵刃,也能让他们吃上最好的饭食,更能筑起一道雄关,成为他们的保护伞。
可是杨七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帮他们磨砺出一颗坚不可摧的心脏。
即便是杨七都没有一颗坚不可摧的心脏,又何况是城头上的将士们呢?
杨七终究是人,不是神。
二十万辽军,骑着战马,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就冲到了复兴关前。
他们开始清除挡在他们面前的辽地汉民。
喊杀声震耳欲聋。
耶律休哥坐在他专属的王座上,满意的看着他的又一个杰作诞生。
对于这个杰作,耶律休哥是很满意的。
“哒哒哒”
一匹快马疾驰到了耶律休哥的王车架前。
耶律休哥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当他看到从战马上跳下来的辽兵的时候,微微一愣。
只见那辽兵跪倒在耶律休哥面前,双手捧着一封书信,沉声道:“大王,上京急信。”
信件落到了耶律休哥手里。
那辽兵就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了。
可见那辽兵,是一路从上京城昼夜不停的赶过来的,中间除了换马,就没歇息过。
耶律休哥见状,神色略显凝重。
他快速的拆开了上京急信,匆匆查阅了一遍以后。
脸色铁青的盯着复兴关。
“中京大定丢了皇族、后族联手逼宫”
耶律休哥低吼了一声,“还是你杨延嗣棋高一着。”
耶律休哥面目狰狞了许久,才终归平和。
他盯着复兴关,低声呢喃了一句,“杨延嗣,这一次算你命大。本王这一次就暂且放过你。总有一天,本王会斩下你的头颅当酒器。”
“传令下去,全军撤退。所有兵马,都随本王回上京城。”
“啊?!”
扛着牛角号的辽兵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一脸茫然。
耶律休哥低吼道:“传令,撤军。”
这一次耶律休哥的声音很大,所以扛着牛角号的辽兵听的很清楚。
虽然他心里疑惑很多,但是他却不敢质疑耶律休哥的命令。
他只是一个小卒。
他只是为眼前这个必胜的局面,突然被放弃,感觉有点儿遗憾。
然而,他却不知道,在耶律休哥心里,萧太后的后位,远比复兴关更重要。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