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杨七一声低吼,用尽全力,大枪横扫。
两百多皮室军被扫了出去。
杨七转头看了一眼被压制的频频后退的武僧们,就知道他们指望不上了。
不过,他距离耶律休哥的车架已经不远了,他已经看到了车架上身穿披风,手拄着长剑的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你给我留下。”
杨七提着大枪,奋力的奔向耶律休哥的王驾。
耶律休哥端坐在王驾上,面无表情的盯着杨七。
成千上万的辽军把杨七给团团围困了。
杨七奔跑着,一枪扎中了一个辽军的尸体,大枪挑着辽军的尸体,抵御着前面的攻击。
“嗖”
一个套马索被扔了出来,紧接着,上百的套马索被扔了出来。
杨七避之不及,被套马索套中了脖颈和双臂。
“拽紧了,其余的人,乱刀砍死他。”
萧天佐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军阵中,他见到杨七被套中了,立马吩咐手下的辽军下杀手。
辽军们二话不说,上千柄武器,直接对着杨七砍了过来。
杨七心头凌然。
“喝”
他爆喝一声,紧握双拳,一下子把拽着套马索的辽军们拽倒在地上。
杨七舞动手里的大枪,割断了两臂的套马索。
“当”
大枪反转,刚准备割断脖颈上的套马索,就看见萧天佐手里持有一柄弯刀,挡住了他的大枪。
“拉!”
萧天佐一声令下,几十个辽军,拽着套马索,迫使着杨七往后退。
“噗呲”
杨七脚下不稳,被好几柄长刀砍在了身上,鲜血横流。
眼看着耶律休哥的车架又越来越远了。
“吼”
杨七奋力的嘶吼了一声,拼着脖颈上套马索强勒,用尽全力,甩起了虎头乌金枪。
虎头乌金枪像是箭矢一样,爆射而出。
“噗呲”
虎头乌金枪,飞进了耶律休哥的车架,一下顺着他的大腿扎了进去。
枪身上携带的巨大的力道,带动着耶律休哥撞毁了马车,整个人从马车上掉落了下来。
“噗”
耶律休哥喷出了一口逆血,一脸惊愕的盯着杨七所在的方向。
萧天佐瞧见了耶律休哥受伤,惊慌失措的喊道:“保护大王,保护大王。”
萧天佐也无心再惩治杨七了,让手下们缠斗住了杨七,他匆匆的跑到了耶律休哥的身前。
耶律休哥已经被他的侍卫肉盾团团围住了。
八个侍卫,用一块熊皮,把他抬了起来。
耶律休哥惨遭突袭,可是他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瞧见了萧天佐,耶律休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提他的头来见我。”
扔下了这句话,耶律休哥被侍卫们抬着,匆匆离开了。
杨七已经在萧天佐离去的时候,用计割断了脖颈上的套马索。
几千的人围着他奋不顾身的厮杀。
杨七被阻拦,只能望着耶律休哥越来越远的身影,不甘心的嘶吼。
萧天佐送走了耶律休哥,红着眼睛回到了战场。
他盯着场中搏杀的杨七,大声的咆哮道:“不惜任何代价,给我杀了他。”
辽军们听到萧天佐的命令,手上的攻势又猛烈了一些。
甚至,萧天佐还不惜在伤到自己人的情况下,搬出了重型的弓弩。
重型武器骚扰,几千人围攻,外面还有上万人围困着。
这么多人,杨七武功再高,厮杀下去,也只有思路一条。
不说别的,光耗力就能耗死他。
“吼”
杨七也意识到自己陷入到了必死的绝地。
可是在辽军重兵围剿之下,他除了战斗,别无其他的办法。
仅仅数十个呼吸,杨七身上就多了几十道伤口。
“杨七勿慌,我来救你。”
关键时刻,殇倾子带人杀到,凶猛的骑兵冲进了辽军阵营,直接把辽军冲的人仰马翻。
殇倾子带人杀退了辽军。
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也匆匆赶来了。
牛头隔着老远,就向刚被殇倾子带人救下的杨七喊话,“少爷,五少爷找到了。”
杨七本来虚弱的快要瘫倒了,听到这话,惊喜的站起身,追问。
“在哪里找到的?”
牛头激动的说道:“五少爷在出城冲阵的时候,装上了府上的家将和一个叫扎马合驻地的蕃兵,被他们救下了。现在已经送到了雁门关养伤了。”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七突然咧嘴,放声的大笑。
笑着笑着,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晕厥了过去。
牛头和马面,赶忙喊人过来救治。
然而,当杨七以为他救下了自己父亲和兄弟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个意外。
一个被他忽略的意外。
杨四。
远在十里外的辽军后营。
率领着一千火山军军卒,沿着秃头山的栈道,昼夜不歇的摸过了秃头山,偷袭了辽军营地的杨四。
此刻显得格外的狼狈。
偷袭辽军营地,可以说是一击即中。
杨四摸过了秃头山,就瞧见了扎根在秃头山下的辽军大营。
在如此有利的地形面前,几乎不需要太多的计划。
他们轻而易举的摸进了辽军大营,烧毁了辽军的粮草。
为了制造更大的混乱,他们不仅烧毁了粮草,还从辽军的马圈内,挑选了上乘的马,骑着马在军营里冲杀。
辽军留守在营地的大军,几乎都在靠近雁门关的前沿,准备随时驰援雁门关。
人数有近两万。
发现了杨四偷营以后,他们就折返了过来,追击杨四。
两万兵马逼近。
杨四想要沿着秃头山返回已经不可能了。
他也不可能逃向雁门关的方向。
因为雁门关外还有辽军的大军。
所以,杨四带着剩余的火山军军卒,直接向辽人的地盘上冲去。
然而,他却忽略了。
草原才是辽人真正的家。
辽人在草原上,几乎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杨四手下的火山军军卒,一次次的被人截住,截杀了。
杨四一路从雁门关,冲到了幽州城外的大山谷。
身边的一千火山军军卒,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
“四将军,我可能不行了。”
一个身上挨了五刀的火山军军卒,躺在杨四怀里,急促的喘着气。
他嘴里不停的有鲜血喷涌而出。
杨四泪眼朦胧的按着他胸口处的刀伤,急声安慰道:“撑住,撑住。只要到了幽州,我们就安全了。哪里有不少辽地汉民,我们混进去,谁也发现不了。”
火山军军卒咧嘴一笑,气息虚弱的道:“可惜了,老子还没娶媳妇。这辈子都没尝过女人是啥滋味,就要死了。”
杨四抱着他,说道:“撑住,到了雁门关,我就找人给你治伤。治好以后,带你会汴京。到时候我让七弟出面,给你找一房漂漂亮亮的媳妇。”
火山军军卒艰难的摇了摇头,“我恐怕……回不去了。”
火山军军卒用沾满鲜血的手,攥紧了杨四的手,郑重的说道:“四将军,答应我……答应我……”
杨四也不问他说什么,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我答应了。我答应了。”
火山军军卒说道:“有朝一日,回去的时候,把我带回去。我要埋在家里的祖坟里。”
“好!好!好!”
杨四流着泪,点头连连说好。
“四将军,快撤,敌人追上来了。”
斥候这个时候匆匆的跑进来,急声道。
杨四想抱着受伤的火山军军卒离开,却被火山军军卒阻止了。
“四将军,带着我们,你是跑不掉的。不要管我们了。”
杨四泣不成声,道:“不行,你们是我的兄弟,我不能丢下你们。”
“你心里有我们这些兄弟就够了。”
火山军军卒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道狠色,对准了身边同伴手里出鞘的长刀,毫不犹豫的抹了脖子。
“噗”
滚烫的鲜血,直接喷了杨四一脸。
杨四惊恐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他转头看向其他的火山军军卒,发现这些人手里握着刀,满脸死志。
“四将军,走吧!别带着我们这些拖累。”
“四将军,走吧!你心里记着我们这些兄弟就行。”
杨四浑身颤抖着,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一个老卒断了腿的老兵,用刀架在脖子上,喊道:“走!”
噗呲!
老卒二话不说,直接用刀抹了脖子。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有人喊了一个‘走’字,然后抹了脖子。
杨四梗着脖子,彻底的惊呆了。
他十五岁从军,至今二十年了。
第一次碰见这种场面。
“啊”
杨四嘶吼了一声,像是一头孤狼一样,头也不回的跑了。
他不能不跑,他不敢不跑。
他不敢再看到,有人因为他自杀了。
剩余的火山军军卒们,肃穆的看了一眼山谷里的袍泽们,带着哭腔逃离了山谷。
跑出了山谷,杨四感觉自己已经崩溃了。
任何人,看到这种场面,都不可能保持理智。
杨四跨上了马,疯狂的逃跑。
他漫无目的的策马狂奔。
他已经不需要再去幽州城了。
因为他麾下的伤兵已经死绝了。
身后的追兵,在灭杀了山谷里的伤兵以后,依然穷追不舍。
杨四一众人,直接被逼到了一个山崖旁。
一个又一个的火山军军卒,在敌人的箭矢下缓缓倒下。
“啊”
杨四身中四箭,在悬崖上,大声的咆哮了一声,纵身一跃,跳下了山崖。
“咚”
山下是一条大河,杨四跳下了山崖,直接掉落进了水里,身影迅速的被涛涛的河流吞没了。
山崖上,辽军汇聚在了一起。
领头的是一个将校。
他望着山崖下涛涛河流,沉声喝道:“下去找,刚才那人必定是宋将,抓到他,我们没有守住营地的罪责就被赦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轰隆轰隆”
滔滔江河,如同万马奔腾,水势凶猛无比。
然而,如此奔涌的河流,在它的下游,却流淌的很缓慢,河面更是平静的像是一块镜面。
一位身穿白衣,头顶着毡帽,耳边垂着两颗银铃的女子,手持着手绢,轻轻在水里飘荡。
在她的手绢上,绣着细细的两行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在她身后,站着一位小家碧玉的少女,丫鬟模样的打扮,此刻正嘟着嘴盯着她。
在丫鬟身后,有两个身穿劲装的女子,她们腰间挎着弯刀,目光警惕的看着四周。
“殿下!殿下!殿下!”
突然,女子身后的丫鬟开始惊叫。
女子绣眉皱了皱,低声道:“怎么了?”
丫鬟蹦蹦跳跳的凑到了女子身边,伸出手,指着河面,惊呼道:“有人!有人!”
女子抬起头,瞧了一眼河面,果然看到了一个人漂浮在河面上。
女子淡然的挥了挥手,吩咐身边的侍卫,道:“你们去看看,若是活着就救治一番。若是死了,就挖个坑埋了吧。”
两个侍卫不敢违背女子的意思,下水把水里漂浮的人拖上了岸边。
其中一个侍卫,探了探拖上岸边人的鼻息和脉搏,皱了皱眉毛。
“殿下,此人脉搏微弱,气息时有时无。想要救活,很难。属下建议,还是埋了吧。”
女子没有在以的挥了挥手,“那就埋了吧。”
两个侍卫二话不说准备挖坑埋人。
女子从水里捻起了自己的手绢,皱了皱眉毛。
“这死人污了河水,本宫的手绢也沾染上了死人的死气。”
女子一脸惋惜的看了看手绢,“可惜了嗣仙人的这两句诗了……”
女子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本宫听说,汉地的人横死以后,都会用东西遮住脸。本宫就用这手绢,遮住那死人的脸。”
女子喜不自胜的道:“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本宫真聪明。比嗣仙人,应该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女子拿着手绢,蹦蹦跳跳的到了那个从河里拖上来的‘尸体’面前。
瞧了一眼尸体,女子皱了皱鼻子,嘟囔了一句。
“模样倒是俊俏,不过,比起嗣仙人,应该还差了一点。”
女子抛下了手绢,遮住了‘尸体’的脸。
侍卫们挖好了坑,抬着‘尸体’就往坑里扔。
“咣当”
突然,从‘尸体’怀里,划出了一块金铁铸造的小牌牌。
女子瞅了一眼小牌牌,微微愣了愣。
眼见着侍卫们要埋土,她突然抬起手,喝道:“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