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渝城。
左卫大将军、许国公,新授左翼第一军大将的宇文述与儿子宇文士及相对而坐。相比起另两个纨绔儿子,这个嫡次子宇文士及却是风度翩翩,他打小学文,不尚骑射,可却硬是成了将门武家的才子。
书读的多,字写的好,诗也不错。
他还得皇帝喜爱,娶了皇帝的南阳公主,可以说跟另两个兄弟比起来,士及在朝野的口碑都不错。
他动作优雅的煎好一壶茶,为父亲倒了杯热茶。
只是宇文述却无心喝茶,一脸的愤怒。
宇文士及喝了口茶,摇头叹道,“父亲难道还不知道大郎和三郎的作派,他们过河入辽,能够折腾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总算没有太丢父亲的脸面,好歹还斩首两千级,要不然这入辽不过两月多,就折损了六千余人马,只怕换做随便哪个将领,都早就被撤职甚至是论罪了。”
“现在父亲却还想替他取代罗成做左五军大将,这怎么可能?皇帝又不是不清楚大郎的本事,若不是碍着父亲和公主的面子,他现在连当个偏将的资格都没有。”
宇文述咬牙道,“不许你这样说你兄弟。”
“爹,我说的是实话,大郎和三郎他们那样子,你让他们就呆在京师做个纨绔好了,何必要费那心一心想要扶持他们在朝堂上呢。就他们那点本事,还有那点脾气,就算真给他个一军大将之职,也干不好,右先锋将军,不就是显证吗?”
宇文述叹气,“这个罗艺也不知道是怎么走了狗屎运,本来都是绝户了,结果硬是找到了当年离家出走的同父异母兄,结果倒好,这兄弟的几个儿子一个比一猛。他娘的,乡下狗窝里呆了这么些年,居然还有这等本事,他老罗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宇文士及倒是挺佩服罗成的,他也听闻了不少罗成的事情,确实算的上是白手起家,虽然如今得罗艺、李景等人相助,可说到底,最初也全靠自己起来的。那么年轻,却那么成熟稳重。
“爹,你也算是军中大将,应当知道,若是换一个人孤军过河入辽,短短两月,能有如今的战绩成果吗?”
宇文述想了想,“难,就算你爹我亲自率一军过河,也未必就能做到这些。可以说,这罗成每一步都似撞了大运。他一过河,就夺了玄菟城,若是换成别人,未必有那个胆量直接杀奔玄菟城,而若不是李景帮忙,也未必有内应替他开城。总之,时也运也。”
“爹,若说夺个玄菟城是运气,可后来再夺苍岩、南苏二城,就说不上是运气了,还有他几次大败高句丽军,那可是硬生生的在五万新城地区兵马的地盘上,硬生生杀出一片空间,扎下根的。”
“哎,所以说啊,有时想想也是气馁,你大哥但凡有这罗成三成的本事,也不用我操心了。”
“爹,我倒觉得这次军议是好事,大哥本就没那本事,硬让他统兵上阵,这是害人害已。上次他贪功冒进,若不是那罗成率兵去救,可就不只是折损点兵马的事了,而是连命都要搭进去的。”
宇文士及劝说父亲,“爹,罗成能走到今天,不仅是运气好这么简单,他也不仅仅是能打,其实这一点你应当看的比我清楚,这次东征完,罗成肯定能更进一步。罗家必然要大振,不管如何,今后朝堂上又势必增加一个新贵。其实瞧瞧八柱国家,早年起家之时,哪家不寒酸,别看如今各家高高在上,可早几代,其实也都是些破落军头,比起如今的罗成差远了。”
“就说咱们家,祖上本是匈奴部族出身,后为鲜卑宇文家为奴,为奴百余年,才慢慢的得了个出身。现在虽说在本朝兴贵,但谁又能保证贵多久呢?既然这罗成有本事,光压是压不住的,咱们也没必要去死压着他,真要闹开,说不得还要引的皇帝不快。与其打压,倒不如结个善缘,你看那李景就很聪明,他本跟罗艺有怨,可如今却还能用心扶持罗成,为何?盖因他看中罗成的人才,知道这种人无法埋没,早晚会要出头的,现在结个善缘,不也是给家族留个助力吗?”
宇文述呵呵一笑。
“你啊,总是能说出这么些大道理,你大哥三弟早被当今不满,我一直担心我走以后,咱们宇文家如何维持,现在看来,咱们家将来还是得靠你了。希望以后,你能够护着些你兄弟,不过你虽说的有理,可我也不能就这样放过那小子。”
“士及,我已经向陛下举荐你为左五军的受降使,受降使不受军大将节制,你去左五军,既是帮我盯着那罗成,看有没有什么把柄,另外,你也可以按你的意思去结个善缘。”
“爹,你这不是矛盾吗?”
“有什么矛盾的,你结你的善缘,我护我的犊子。”
临渝行宫。
“陛下,臣妾知道你爱惜人才,可罗成毕竟还是太年轻,你就这般授他为左五军大将,只怕不是赏他,反而会让他被架到火上烤,会很难受呢。”
杨广除去了金殿上的袍服,身着松散轻便的袍服,坐在镜前,任萧皇后帮他梳发,他摸着皇后的手,笑着道,“年轻人虽有冲劲,可有时光有冲劲不行,这朝堂之上哪一个不是老奸巨滑,早点给他些担子也好,能不能成才,还得看有没有那个韧性。”
“可如果折了呢?”
“折了?那就只能说并非真正的良才了。”
“可这样的好苗子,也还是要小心呵斥,若是被人摧残,那也太可惜了。”
杨广哈哈笑道,“爱妃可是说宇文述那老匹夫?你放心吧,他做事,其实是有分寸的。你知道朕为何如此重用宇文述吗,皆因这老匹夫就是朕养的一条忠狗,朕让他咬谁,他就咬谁,哪怕是八柱国家这样的门阀勋家,他也毫不犹豫。比起李渊这种不声不响的狗,我更喜欢宇文述这种听话的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