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堡外,伏尸片片。
热血浇在冰雪之上,慢慢的融化为红色的冰,犹如雪地里盛开的腥红花朵。
罗成骑马缓缓从战场上经过,每次战后,他都要亲自巡视战场,他要看着这战后的惨痛伤亡。
一队契丹武士见到罗成,单膝跪地,手拄弯刀行礼。
罗成按住马,大笑着道,“你们的表现很不错,该赏!”
“每人赏两匹高句丽马!”他加了一句。
契丹虽非我族类,可这次四平堡一战,契丹人也是部族兵的一份子,他们砍起高句丽人来一样没有手软,而他们的伤亡也是极大的。
四方堡有一千部族兵,此战阵亡四成,其中尤以契丹人表现最为勇猛最为不怕死,五百契丹兵,战死三百。
可以说,他们用鲜血洗涮了上次契丹刺客给先锋军带来的不信任。
嗣业经此一战,对这些契丹人也比较接受了。
“请先锋将军再为我补充三百契丹兵。”
罗成笑笑,“契丹勇士如此悍勇忠心,我自然要重要,我给你补充一千契丹兵,做为你的协从。”
赵贵策马而至。
“禀先锋将军,三叉河兵马动了,他们出动了四千轻骑追击高句丽千余败兵,向东而去。”
一听三叉河罗成就恼火。
嗣业也是一样,刚才打生打死,打的那么激烈,三叉河宇文化及就在几里外,坐拥两万兵马,却按兵不救,现在他们这边刚打完,宇文化及就迫不急待的去追击败兵,抢夺功劳了。
四千轻骑,这是宇文化及右先锋军的全部轻骑了。
这王八蛋。
四千轻骑追击被罗成他们杀的毫无斗志的千余高句丽败兵,这块肥肉估计要入宇文兄弟的嘴中了。
“要出手吗?”赵贵忍不住道。
罗成在思量。
沉吟许久后,他缓缓道,“宇文化及兄弟这是在送死,四千轻骑追击,他真以为那是块肥肉吗?
往东南四十里,便是盖牟城,我们之前追击十里撤回,便是因为再追下去,就可能遇到盖牟城的高句丽军。盖牟本就是一座坚险山城,何况据情况所知,现在高句丽城主率领两万兵马来援,大部刚出盖牟。”
赵贵一听,紫面更紫了。
“哈哈哈,这么说宇文化及兄弟估计要碰钉子了?以为能抢我们一块肉吃,结果还不知道高句丽大部队来了?”
罗成哼了一声,“他们未必不知道,只不过是贪婪罢了,见我们在这里一战重创高句丽前锋,便也想上去咬一口抢点功,我估计他们肯定觉得自己能在高句丽大部上来前,就把这千余败兵吃掉,然后全身而退。”
这当然只是宇文化及的一厢情愿。
虽说如今大雪纷飞,可高句丽前锋与后面大部队肯定相距不远。
“那就让他们去死好了。”赵贵恨声道。“让他之前一直按兵不动,见死不救!这回咱们也来个隔岸观火,见死不救。”
大东沟。
玄菟城与盖牟城之间,一条大沟横亘在前。
高句丽败兵正亡命奔逃,而宇文化及兄弟率领的右先锋军四千轻骑,正无情的奔驰追击射杀,收割着这些高句丽败兵的性命。
一千余败兵,此时只剩下不到三百,他们绝望的奔逃,而后面的隋军却更似在戏弄他们。
高句丽败兵逃入大东沟中,骑兵大笑着追入。
四千轻骑,拉成长线。
大东沟两侧坡顶。
猛然鼓声大作,号角四起。
只见无数的高句丽兵突然出现在沟两侧坡顶,他们张弓持弩,开始对着沟中的兵马射击,更有人推动滚石擂木往下砸。
声势骇人。
正在马上洋洋得意的宇文化及脸色瞬间变的苍白,哪还有半点得意轻狂。
“该死的,是高句丽人。”
一名将领扫了一眼两侧,惊慌道,“不好,咱们这是遇到高句丽新城军的大部了,起码一万余人。”
“撤!撤回去。”一名都将大喊。
可偏偏这个时候,只闻蹄声如雷,居然有一支高句丽骑兵自后杀来,挡住了退路,又有大队步卒从前面杀来,挡住去路。
前后都被堵住,两侧又有弓弩滚石擂木,间夹着一个个大火球滚落。
就连刚才仓惶逃命的那几百败兵,这个时候都是咬着牙转头挥刀砍来。
右先锋军四千轻骑,此时却困在一条狭窄的大东沟里,左右并行不过三四骑,几千人马拉了三四里长,犹如一条长蛇,首尾不能相顾。
最让这些轻骑心惊的是,这样的地形他们根本无法施展。
冲都冲不起来了,现在就是瓮中之鳖。
“快去向四方堡罗成求援,让他速来救命!”宇文化及高喊。
宇文承都挥起金镗扫飞一支流矢,“义父,孩子带队护送你杀回去。”
宇文化及摇头,“你带一支精锐杀出去搬救兵,我在这里等你们。”他并不想去冒险,人少了怕杀不出去,出去了也怕被追上。可多带人,更不可能突围,不如跟大部队在这里撑着。
“快去!”
一名偏将道,“将军,咱们之前对四方堡见死不救,这回他们会不会也如此?”
“他敢?老子是堂堂左屯卫将军,右先锋将军,老子父亲是左卫大将军,他罗成安敢不来救?”
宇文承都领命,带着一队精骑杀后杀去。
四处喊杀声响起,到处都是纷飞的箭支。
四千轻骑已经被拦截成多段,只能困在沟里各自为战,死命撑着。可受地形限制,轻骑已经失去了冲驰的能力,他们现在不过是群骑在马上的步兵,偏偏高句丽人居高临下的射击,加之四面杀来的步骑,让他们无力招架。
一个又一个的轻骑被拉下马。
不时有人中箭落马。
到了后面,轻骑只能主动下马迎战,他们甚至被迫以自己的战马为盾,咬牙苦撑着。
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
各处拼凑起来的四千轻骑,本来应当是一支精锐主力军,可此时却在这里被残酷的杀戮。
宇文承都率精骑猛砍,可高句丽人却似杀不完砍不尽,任他们如何冲,也冲不出去。宇文承都浑身浴血,刚杀死一名高句丽骑兵,结果自己的战马被两支长矛刺中,悲鸣倒地。
落马的宇文承都转头瞧了一眼后面,那里宇文化及的右先锋将军旗帜还在高高飘扬着,可是已经摇摇欲坠了。
转身闪过一支刺来的长矛,宇文承都拔出横刀一刀将骑手刺杀,将骑手扯落马,他一个翻身跃上马,拔起地上的九凤翅金镗再次冲锋。
“杀杀杀,跟我杀出去,搬救兵,救将军!”宇文承都怒吼连连。
沟顶。
新城城主看着沟里的隋军拼死反击的巨大杀伤力,却只是一脸冷酷,毫不动情。
“继续擂鼓吹角,必须尽快歼灭这些隋军轻骑。”
“城主,强攻硬打,我们损失很大,这些隋军轻骑装备很好,很凶悍。不如我们堵住两头,居高临下以弓弩射击。”
“那样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拖不得,玄菟城还有个罗成呢。”
出师不利,五千前锋折损,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扳回一成,他如何肯放过。就算拼着多些损伤,他也要尽快把这四千轻骑全部吃掉。
大东沟坡上。
突然阵阵马蹄轰鸣,如狂雷暴雨,迅速由远及近。
新城主面色一凝,转头看去。
几乎不敢相信看到的这一幕,居然有一支隋军轻骑已经杀来,而且他们不是从西边来的,居然是绕了个圈,出现在自己的北面。
他们没出现在沟底,而是出现在沟后坡上。
“哪来的轻骑?”
发起冲锋的轻骑前方,一面战旗高高飘扬,上面几个大字在风中若隐若现。
“左先锋将军罗”
在这面先锋将旗之下,是左先锋将军、第八军玄菟军亚将罗成,他手持大槊,槊锋直指高句丽新城城主大旗。
在他身后,是整整一千轻骑。
一千先锋军亲卫团轻骑,因人皆白马,又称成罗白马义众。
骑士人皆白马,身披明光甲,左弓右弩,背负两袋六十支箭,持长矛大槊,配弯刀铁锤圆盾,配双马。
“杀!”罗成冲锋在前。
一千义从皆高呼大吼。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恍如突然从天而降,这是高句丽人怎么也没料到的,新城主还派了一支轻骑撒在沟西,就是为监视随时可能从西边过来的隋军援兵。
却没料到,这援军居然从北边来。
“拦住他们!”
新城主看了下沟底,四千隋军轻骑,此时已经没了近半,只要再有不久,他就能全歼这四千人,此时,他绝不愿意放弃。
一名高句丽将领大声应下,喝令连连,点齐约两千轻骑来迎罗成。
两支轻骑对冲。
越接越近。
一千白马义从再次高呼。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长槊、弯刀、角弓、皮盾,明光甲。
铁锤、钢鞭、铜锏。
两军相撞,地动山摇。
下一瞬间,罗成却已经一骑当先,率领着白马义从杀穿高句丽轻骑队伍,透阵而出。
他没有回头,染血枣槊寒骨白依然直指高句丽城主大纛。
“杀!”
白马义从紧紧相随,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