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你说熊启会见我们吗?”
咸阳南城乌氏居内,临窗条案,视线俱佳,两位身材雄武的年轻人相对而坐,看着咸阳城内的繁华,又想着此刻楚国郢都内的乱象,不由的轻叹一口气。
又想着此刻前来咸阳的目的,更是为之忐忑。
“会的。”
“因为他的身上终究流淌有楚国王室的血脉。”
另一人闻声,左右而观,轻声回应,虽然自己兄弟二人并不认识熊启,但论身份,熊启的确是楚国公子,比起近年来的公子负刍,更为楚国人知晓。
可惜,从出生之后,对方就一直留在秦国,如今更是秦国的相邦,位高权重,如今秦国灭韩,速度甚快,韩国竟然连一天都没有撑下去。
令列国失望不已,下一步,秦国欲要对赵国用兵,也不是秘密,尽管与楚国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纠缠,但赵国能够坚持的时间越长,间接来说,楚国越是能够重整朝纲。
“可是,他毕竟从未踏足过楚国的土地,对于楚国是一个什么态度,我等也只是猜测。”
先前那人又语。
他们前来咸阳,写道秘密文书。
如果被昌平君扣留、擒拿,那可就真的是惨事。
“他能够做到如今秦国相邦的位置,固然因为他的能力,但如果他体内没有楚国血脉,你以为嬴政会优先选择他?”
“秦廷中枢之内,武真侯、李斯、郑国、冯去疾、王绾等也是不弱,昔年范雎定下的远交近攻,三晋之地为秦国首要目标,楚国必然为拉拢之势。”
“有这么一位楚国公子,又有政才,你若是秦王,你会如何抉择?”
为兄长的那位年轻男子有条不紊的分析着,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此行心中也是有一定的把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熊启这个相邦能不能长久做下去。
取决于楚国的强大存亡,楚国强大,熊启的相邦位置不会有任何动摇,因为在整个楚国人看来,楚国人在秦国为相邦数十年,那是秦国对楚国示弱的一个表现。
倘若楚国孱弱,他的位置绝对不稳,甚至于如父亲所言,果然秦国攻赵,首当其冲的不是楚国,而是昌平君,因为秦王嬴政不允许这么一个变数出现。
“秦国东出,首要三晋,如今灭韩,正欲攻赵,其次便是魏国。”
“兄长,我等入函谷关以来,所见种种,秦国却为强大不俗,不知道楚国何时也能够有这样的风采?”
项伯颔首以对,对于兄长项梁所言,很是赞同。
算起来,楚国现在虽有些乱,但也不是三晋之国能够媲美的,待公子负刍登位,父亲便可为大司马之位,期时,统帅楚国兵马,纵然强秦又能够如何。
但一国之力量,又不仅仅是兵力!
西行函谷关,他们也是真正第一次进入秦国的腹地,以往诸般,都是从文字、传言中所得,亲自一观,却有不同感受。
民众安泰耕种,炊烟袅袅不断,官吏法治施展,都言秦法苛刻,但无论如何,秦国如今的耕战之策却为诸夏之首。
更有一点,前些时日,秦国灭韩,出动的仅仅是南阳偏军,而非秦军主力,但南阳之地与父亲现在镇守的淮水一线,相距不远,探子所报,南阳守叶腾麾下的十三万兵卒,堪为精锐。
就是如此,还不是秦国主力部队!
“季弟不比忧心,再过不久,那李园当被诛杀,期时公子登位,一切当有不同。”
“现在已经临近午时,我们也该走了。”
面前的条案之上,并无珍羞美味佳肴,不过一壶秦酒,三碟素菜罢了,抬起头看着骄阳所在,时间也不早了,他们也该行动了。
“大人,门外有人求见,这是拜帖!”
咸阳西城所在,乃是秦廷诸臣与赢秦支脉族人所处,相邦昌平君的府邸便在其内,位列相邦之位多年,但府邸还是当初被封昌平君的所在。
今日朝会所论乃是灭赵攻略,群臣对于赵国现况都有一个大致了解,身为相邦,更是要总理诸般,准备调遣后勤诸般之事,保证大军的正常运转。
红袍着体,眉目颇为俊朗,体态修长,虽已过而立之年,但风采更盛,加持高位养气,浑身上下更是扩散一丝不俗意蕴。
刚回到府邸正厅,侍者送来茶水润喉,便是有专人管家送来拜帖,熊启伸手将其接过,看着手中看似寻常的拜帖,眼眸深处,倒是奇异的光芒一闪。
“来者几人?”
随意问道,手中将拜帖打开,一观其内文书。
“两人。”
管家轻声回应。
“嗯,领他们前往偏厅吧。”
将拜帖收起,对着面前的管家吩咐道。
“是。”
管家躬身一礼退下。
看着手中的拜帖,昌平君熊启沉吟片刻,这份看似平常的拜帖上有着独特的标示,但一般那些人不会亲自寻上门来的,因为风险太大了。
如今……他们却是上门拜帖求见!
实在是不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
但既然前来拜帖,自当一见,若无要事,再行细说。
半柱香之后。
正厅旁侧不远的偏厅之内,项梁与项伯已经在专人带领下,入其内,侍女献上清香弥漫的茶水、精致的点心,随后,便是退出去了。
“你们是军伍之人?”
熊启孤身入内,关上房门,看着面前两位明显身材与众不同之人,身上明显显露出一丝军人独有的气韵,自己虽未领兵,但整天也和军人打交道。
这股气息自己是不会认错的。
“在下楚国项氏一族项梁,见过公子!”
“在下楚国项氏一族项伯,见过公子!”
身穿普通的麻衣素袍,束发如寻常秦人一般,看着面前锦衣贵气之人,毫无疑问便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二人相视一眼,半跪一礼,拱手而拜。
论身份,对方也是楚国公子,当得起他们一拜。
“你们……不是农家的人?”
熊启眉头一挑,刚才那拜帖之上的印记,是农家所独有的,而且是农家和自己之间联系独有的,本以为是农家之人欲要见自己。
想不到……是楚国的人,还是项氏一族的。
听熊启喃喃一语,项梁二人又是相视一眼,均摇摇头,前来的时候,父亲只是说凭借拜帖,绝对可以见到熊启的。
似乎……还真的很顺利,又闻熊启之言,莫不是刚才的拜帖和农家有关联?
但他们身为项氏一族的核心成员,也没和农家打过交道,对于那些游侠之人,项氏一族不甚喜欢,因为他们不喜欢守规矩。
“项燕……是你们的父亲?”
既然不是农家的人,而是项氏一族的,那就有趣了。
熊启踱步偏厅,对着二人摆摆手,示意二人起身,思忖片刻,又问道。
“是!”
二人拱手一礼。
“见我何事?”
并未与眼前二人多言,直入主题。
“为公子带来两封文书。”
“一封为公子负刍亲笔,一封为父亲亲笔。”
语落,项梁从怀中拿出两道烙印火泥的信函,对于信函上的内容,虽有猜测,并不知晓,双手持之,近前一步,递与昌平君熊启。
“嗯。”
“你们可以走了。”
看着眼前的两名项氏一族成员,熊启并未多余理会,从先前的反应来看,他们也并不知晓太多事情,如此,和他们详谈也是无用。
怕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就是将这两封信交到自己手上。
“这……,是!”
项梁神色一怔,想要多说些什么,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来的时候,父亲也说了,此行主要就是一见昌平君熊启,以及将信交到对方手上。
其它的并没有交代。
旋即,二人便是躬身而退,在管家的带领下,徐徐而出相邦府邸,出咸阳城,返回楚国,并未引起太大的风波之事。
另一方面,熊启细细阅览完毕手中之书,在偏厅独自一个人待了许久。
其后,直入咸阳后宫,以看望华阳祖太后之名入华阳宫。
不几日,咸阳宫章台宫朝会再起。
迥异先前相谈的对赵攻略,如今则是细商攻赵事宜。
章台宫内,对于攻赵,群臣心中早已有数,并没有太大的阻碍,况且,以秦国现在的兵力,国力,加持顿弱所言,配合秦国收拢讯息,灭赵颇有可能。
半个时辰之后。
中枢重臣位列兴乐宫,谋略军方作战方案。
文武重臣均在,武真侯周清、昌平君熊启、长史李斯、廷尉王绾、咸阳令冯去疾、上卿顿弱、国尉尉缭子、蓝田大营上将军王翦、从关外归来的上将军蒙武。
“如今太后的三月之期虽未到,但一应诸事,当可谋定而后动。”
“王翦,可有所语?”
此行攻赵,蓝田大营定要出动,身为蓝田大营上将军,一应兵事由王翦调遣,秦王政冕服上首,朗声之语落下,目光落在其身。
“我王。”
“近日来,蓝田大营之内,于攻赵之事,也有诸般争论,臣请沙盘论战!”
上将军王翦漆黑色的重甲着身,腰腹长剑,鹰盔束发,眉目间虽略有黝黑,但神光隐现,出列一礼,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