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观景位置,苏云静静的坐着,手里很少见的没有拿手机,像是一个孤单寂寞的旅者,享受着做坐下来的幸福时光。
“想什么呢?”
“来了啊,真慢啊。”苏云站起来,把里面靠窗的位置让给女孩儿,悠然说道:“我在想10月评审通过,12月拿到诺奖,登台领奖的时候你肯定没有兴趣。我要是去,说点什么好。既要简单,也要逼格十足,想想都觉得很美。”
“”郑仁看着他的脸,一道红色的晚霞落在俊美英朗的脸庞上,鲜衣怒马少年郎。
不过这个少年郎想的有点多,郑仁拍了拍他肩膀,道:“吃饭,吃饭。”
“切,喝什么?”苏云问到。
“我不喝,你们随意。”
“老板,男人哪有不喝酒的?”苏云懒洋洋的坐在常悦身边,说到。
郑仁懒得搭理这货。
苏云开始点餐,牛骨髓配蜗牛、欧芹、马赛海鲜汤,种种顺口说出来,似乎他对这里很熟悉。
点完菜,郑仁好奇的问到:“你来过这里很多次?”
“上学的时候,山西一个煤老板吃鱼被鱼刺给卡住了。桂鱼,鱼刺穿透食道壁进入纵膈。纵膈内大血肿,当地没办法,就来帝都了。”苏云看着东华门的夜色,瞬间化身成一个深沉的小资。注1
“呃”纵膈内大血肿?郑仁脑子瞬间出现十多种可能性。虽然没有看到片子,但是每一种可能性的影像先出现在脑海里。
现在是下班时间,应该放松,郑仁马上努力把所有“胡思乱想”挥散。
“然后呢?”郑仁问到。
“来的有点晚,手术做不了了。刚来的时候,家里人请我们吃了顿饭,就是在这儿。”苏云道。
“我说患者。”
“还能怎么样,后来就血肿滋生细菌,然后化脓感染,侵蚀破主动脉,一口血喷上房,人就没了。”
苏云说的很平淡,但郑仁知道,他心里是有遗憾的。
这病要怎么治?郑仁又无可救药的开始琢磨起来。
介入栓塞?纵膈里都特么是大血管,而且分支特别多,用碘油栓塞,患者就死定了。
除非有特制的小型弹簧圈,配合自己的超选能力,把相关的血管栓塞,然后开刀手术。
这样的话,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风险也是特别大。
呃又开始想手术的事情了。郑仁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再次挥散。
“这里真好。”鲁道夫瓦格纳教授看着东华门外的红墙,小声说到:“要是人能少点,鸟悄的漫步,那就更好了。”
郑仁反应了几秒钟,这才想起来鸟悄的是什么意思。
“富贵儿,你想多了。”
waiter小哥在一边双手放在身前,细致贴心的服务,却被苏云给撵走了。
用苏云的话说,自己吃,别人看,吃不下去。
鲁道夫瓦格纳教授感慨了一番他云哥儿的仁慈与善良,但郑仁的想法却是这货太黑暗了,有被迫害妄想症。
菜点一道道上来,因为时间还早,所以上菜速度还是比较快的。
听谢伊人说,再晚半个小时,就没这么快了。
“郑仁,尝尝普罗旺斯风味的牛骨髓。”谢伊人见郑仁不会用刀叉,便给他切了一块,说到:“你竟然不会用刀叉,这个我可没想到。”
“我很少吃西餐啊。”
“你可以把刀理解成手术刀,把叉子理解成止血钳。”苏云说到。
“然后呢?下次上台”郑仁面无表情,看着苏云。
话没说完,因为郑仁觉得有点恶心。
苏云怔住了,对于外科医生来讲,第一次来吃西餐,想的都是这种操作模式。但应该只有郑仁才会再多想这么多吧!
这货简直太阴暗、太可怕了。
很难得的,苏云安静下来。
“郑仁,骨髓滑嫩,有香草香味,也不腻,你尝尝。”谢伊人似乎完全没听到郑仁和苏云在说什么,帮郑仁切了一段牛骨髓,用叉子叉住,放到郑仁嘴边。
要是往日,这种撒狗粮的举动,会引来苏云的嘲讽。可是今儿,苏云笑吟吟的看着郑仁。
止血钳子钳夹的组织,老板要怎么能吃进去呢?这是一个问题。
郑仁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和苏云说的话,笑眯眯的把牛骨髓吃进去,仔细品味。
“普罗旺斯风味,说白了就是大蒜的味道,老板你觉得好吃么?”苏云问到。
“叫普罗旺斯风味,显得逼格十足。但要是说大蒜味的牛骨髓,估计价钱得降下来十倍。”郑仁道。
“老板,俺们那旮沓也很少吃普罗旺斯风味。有黄油,什么都能吃。”鲁道夫瓦格纳教授道。
“富贵儿啊,据说黄油最开始是古代西方人用来涂抹在脸上的面霜,有这事儿么?”苏云问到。
放松下来,各种古怪的想法分沓而至。
在夕阳、红墙外,一组人马安安静静的吃饭,没人愿意去想抱着那面自动出院的孩子,到另外一家医院讹钱的护士。
也没人愿意去想,因为微笑,被患者家属用病历本扇脸的导诊小护士。
说点乱七八糟的,做下来喝着酒,吹着牛。
这样,
挺好。
“云哥儿,别听他们扒瞎,我咋就不知道这事儿?”鲁道夫瓦格纳教授不屑的说到。
“一猜就是。”苏云一边优雅的吃着牛排,刀叉的运用,像是手术一样,熟练的一逼,这一点郑仁完全没法比。
“我小时候,看一个科学画报上说好多冷知识。比如说人类是世界上唯一可以用脊柱躺着睡觉的物种。”苏云叉了一块牛排放到嘴里,说到:“后来我看到猫狗都能躺着睡觉,就再也不信这些所谓的冷知识了。都特么是没事儿的人瞎编出来的。”
“嗯,的确。”郑仁道:“杨慎被发配后,变成女装大佬,每天插花抹粉,招摇过市,后来开始编起历史史料来。他是无聊,结果给现在的研究人员带来多少困惑啊。”
“杨慎是谁?”常悦问到。
“滚滚长江东逝水。”
注1:2003年,北京医院的一个病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