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作品:《》
躺了好一会儿,桃花终于觉得自己缓了过来,和张霍霍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给她带来的冲击力太强大了。
她在屋里翻找了许久,刚寻了套衣裳穿好,只听见屋门被砰地一脚踢开。
“好你个下作的贱胚子,竟然敢刺伤张将军!”王妈妈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几个龟奴作势要绑桃花,“看我不把你卖给脚夫!”
桃花冷冷地看着他们,轻笑了一声,“是吗?我看你如何再卖得!”她举起手中的簪子,毫不犹豫,狠狠地朝自己的右脸上划了下去。
殷红的鲜血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在白色的中衣上,泅开了一大朵一大朵鲜艳的红花。
疼痛刺激着桃花更加清醒了些,她看见王妈妈瞬间红了眼睛,看着自己如同杀父仇敌。
桃花竟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鬼面阎罗是以前见惯了的笑面虎——王妈妈。
她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王妈妈已经冲到了眼前,揪住桃花的头发,看到了她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疤。
王妈妈的脸因为气愤,扭曲的变了形,恨不得把桃花的头发狠狠地连着头皮扯下来。
“黑了心的下作胚子,竟敢毁我本钱!给我打死她!”
龟奴们把桃花架起来,往积雪的院子中一丢,抄起带着铁刺的鞭子,便劈头盖脸地朝桃花抽了过来。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桃花轻声笑着,鞭子抽在她的身上,如同一条条长刀子刻在身上,一阵阵剧烈且刻骨的疼痛袭来。
数条鞭子交错重叠抽在背部,桃花觉得这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只听见阵阵皮肉划开的声音。
龟奴们使着全力鞭打着桃花,她身下的积雪被鲜血染红了,寒冷都盖不住扑鼻的血腥味。
桃花的意识渐渐模糊,嘴角绽着凄惨的笑容,“要不就这样放弃吧?活着好累啊……好疼啊……”
她听到一道软糯的声音响起,“妈妈,你这是做什么呢?她不愿意,你打死她也只是折了自己的本钱。”
“这,殊儿你是不知道……这小贱胚子太下作了!不打死她我心里堵得慌!”王妈妈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整张脸也因为扭曲而变得面目可憎。
季殊温和地笑了笑,“正巧我身边缺一个服侍的丫头。不如,妈妈把她给我罢。她跟着我,还能学些阁里的规矩。”
桃花再也熬不住,眼睛缓缓闭上,剩下的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梦里走马观花似乎历经了很多年,桃花醒来时,浑身火辣辣地疼,像是曾经从高处跌落过。
“渴……”喉咙渴得快冒烟了,桃花试了几次,才发出嘶哑的声音。
有个人影端了碗茶,小心翼翼地避开桃花背上的伤,慢慢扶起她,一点点地喂着。
桃花渴极了,恨不能一口气喝完这一碗水。
“你慢点,慢点,别急。”入眼是季殊明亮温和的脸。
因着昏睡了数日,喉咙干燥发紧,桃花轻轻咳着,不敢太用力,生怕牵扯到背部的伤口。
桃花抬眼望着面前温柔的姑娘,声音冷漠,“你为什么救我?”
“那天英儿姐来给我送宫中香,听闻你被王妈妈捉了,急得眼泪都掉下来,执意央我救的你,我和她是同乡,不好拂了她的意思。”季殊眉眼温淡,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
“以前看你不吭不响的,以为你是个好欺负的主儿。如今,我才知道原来你竟是这般厉害。”
“英儿姐……”桃花想起那个同娘亲一般温婉的女人,心中泛起阵阵暖意。
季殊拿了个枕子让桃花靠着,“你且在这里住着,虽说我同王妈妈讲你是我粗使丫鬟,但我不会亏了你,该有的月钱我会照例给你的。”
“不用了,我本就没什么月钱可得。”桃花笑着摇了摇头,散开的头发蹭得脸有些发疼。
她伸手摸了摸右脸,摸到了一条狭长的伤疤。神色一黯,整个人呆滞,心中钝痛着。
“唉,你呀……对自己下手竟这般狠。”季殊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个小瓷瓶儿,交给桃花。
“这是我依着祖方做的祛疤膏,效果极好。你每天早晚细细地涂两回,这疤就会淡了。再坚持用些时日,疤就没了。”
桃花双手接过小瓷瓶儿,眼里泛着淡淡的水光,“我并不想它好,留着这条疤,王妈妈也不会再逼我了。”
“你个傻丫头,只管抹了这药膏。你现在是我名义上的丫鬟,这清蕙阁的丫鬟啊,是不用去见客人的,除非得到我的首肯。”季殊笑着拍了拍桃花的手,让她放宽心些。
“桃花醒了啊!”门帘被掀开,带进阵阵的梅香,除了崔英儿还有谁呢?
桃花淡淡地叫了声,“英儿姐。”随后便闻到了阵阵米粥的香味,肚子适时地咕噜了一声。
崔英儿把盅罐放在圆木桌上,又盛了八分满的一小碗递给桃花,“饿了吧,你都昏着数日了,我天天来清蕙阁看你,都不见你醒来。”
桃花哪顾得着说话,端了粥便灌了一大口。
“小心烫……”季殊还没说完,只见桃花烫的龇牙咧嘴,赶紧扯了帕子替桃花擦着嘴。
桃花觉得眼前这两人就像是亲姐姐一般好,让失去至亲的她感觉到温暖。桃花这般想着,眼圈已然发红,眼泪也掉进了碗里。
“你怎么还哭上了?”崔英儿打趣地问她,“这么大的人了,烫一下竟然还哭了。被鞭抽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掉眼泪呢?”
桃花胡乱的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你胡说,哪有哭!只不过被热气熏得掉眼泪而已。”
“死鸭子还嘴硬。”崔英儿和季殊一起笑了起来,两人闭口不提桃花脸上的伤疤。
季殊接过桃花手里的粥碗,细细地吹凉了喂给桃花,崔英儿替桃花梳了个简单的双螺髻。
细聊之下,桃花才知道季殊原来也是个苦命的人儿。
季家本是个医药世家,季殊的爷爷季森更是被人称为妙手神医。
当朝宰相冯勋之子冯骥得了怪病,无人可医好。有人向冯勋举荐季森,季森推脱数次,冯勋拍着胸脯保证,医不好也没关系。
没成想,在施针灸医治时,那冯骥竟当场暴毙身亡。冯勋大怒,把自己立过的毒誓抛在脑后,当场打死了季森,而后宣布季家世代男为奴女为娼。
季殊的双亲不堪这样到侮辱,先后上吊身亡一同踏了黄泉路。
七岁的季殊便是这样被发配到清蕙阁来的。
“一晃眼,我来这竟也十余年了。”季殊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发愣着。
崔英儿递给她一瓣橘子,“再过几日便是岁除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包饺子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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