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稍稍多了一点儿疑惑,将自己的荷包从小孩儿手里夺了回来,拎着荷包上的绳子,在半空中甩出一朵花。
“小孩儿,偷东西可是不对的呀。”
小孩个头还不如她的大腿长,瞧着样子顶多三岁不过。
怎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了。
“不是偷,是借的。”
小孩儿的脸上多了几分执拗。
眼睛一直盯着宁宴手里的钱袋子。
“说说看,为什么要偷钱,如果能把我打动了,这些送你也无妨。”
“……”小孩儿伸出舌头在干的起了皮儿的嘴唇上舔了一下。
嘴唇瞬间变成艳红色的。
上头还有些血丝,倔强的孩子都会有一个悲惨的故事。
宁宴视线落在小孩身上,饶有兴趣。
小孩儿说道:“我娘病了,得请大夫。”
“病了?”
“嗯!”小孩儿低下头,拳头捏紧了。
这么说还是一个孝顺的人。
宁宴看一眼小孩儿,说道:“如果你没说谎,我就替你出诊金,如果说谎了,瞧你虽然脏兮兮的,但是底子应该是不错的样子,若是骗我,就把你送到皇城里当太监。”
“……”宁宴的一番话,着实的把小孩儿给吓到了。
当太监!
那就得把小雀给割了。
很疼的!
幸好他没有说谎。
“大婶儿,我没有说谎。”
“……”大什么来着,宁宴觉得自己可能没有听清楚。
耳朵大概是出了问题了。
被宁宴直直的目光吓到,小孩儿往后退了一步。
“大婶儿,我真的没有说谎。”
“行吧行吧。”
大婶儿就大婶儿吧。
在这个时代都奔三了,被叫一声大婶儿也不是不能接受。
“带我去看你娘。”
“哦。”
小孩儿的视线在宁宴手里的荷包上停留一会儿。确定宁宴是真的有财力救助他的娘亲,这才带着宁宴三拐两拐的走到一处破旧的院子。
院子的墙壁都是坍塌的。
想来是一处废弃的宅院。
周遭还充斥着屎尿的味道。
是什么地方,显而易见。
县城地界,寸金寸土,这一处破旧成这个样子,却没人修缮
大概是忍受不了周遭飘浮着的臭味。
宁宴什么恶劣环境没有经历过,为了生存还曾经在……算了旧事不提。
往小院走去,推开没有什么作用的门
就看见地面的草席子上躺着一个人。
凑近看去,还有些眼熟。
这不就是宁婉儿。
再看身后的小孩儿。
小孩儿脸上露出笑来,眼神也变的精神起来:“娘,我找到一个有钱的好心的妇人,她会给你治病的,你会好起来的。”
“……”宁婉儿睁开眼睛。
入眼的就是宁宴带着怪异的笑容的眼神。
耳边儿小孩儿的话还在回荡。
这对夫妻是在干什么,笑话她呢。
一个割了她的舌头,让白县令直接厌弃了她,甚至还把她给赶出来。
另一个假装好人,给自己治病。
还真的是打的好主意。
好人坏人,都被这两口子站了。呵……
“娘,你放心,你会好起来了,以后咱们不去白家了,我去小吃街上弄点儿东西贩卖,挣得钱肯定会养活你的。”
宁婉儿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她才不要这两口子救她。
不能说话的宁婉儿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
小孩儿呢,瞧见宁婉儿吐血,小脸都白了。
宁宴叹了一口气。
宁婉儿这个人呢,都已经坏透到骨子里了,怎么就有一个这么纯孝的孩子呢。
三岁不过的年纪,就知道摆摊子挣钱。
伸手把宁婉儿扛起来,回头瞧一眼还在呆愣中的小孩儿说道:“去看大夫了,你不跟着,不怕我把你娘给卖了?”
宁宴话落,小孩儿也顾不得脸白了,跟在宁宴身后。
街口不远处就有一个医馆。
把宁婉儿背过去。
宁宴让老大夫看着治疗,只要死不了,其他的都可以。
宁婉儿这孩子还有很多可能,
不能被宁婉儿给耽搁了,现在宁婉儿变成了哑巴,以后一些污蔑人或者搬弄是非的话说不出来,小孩儿生活环境也会变得单纯很多。
说不得日后还能有一番造化呢。
宁宴招呼了一个药童。
“给他准备一个洗澡的地方。”
“好说。”
药童从宁宴手里收了是一点儿小费,圆脸上全都是欢喜。
“过来。”
趁着药童准备热水的时候,宁宴把小孩儿叫道身边。
小孩儿的目光一直落在躺在病床上的宁婉儿身上,眼里的着急倒是一点儿也没有隐藏。
宁宴瞧着就心疼。
稚子何其无辜啊!
听见宁宴招呼声,小孩儿的脸上闪过片刻的纠结,就往宁宴身边挪了过去。
“大婶儿……”
“……”宁宴瞬间就没有说话的欲望了。
这死孩子,跟她娘一样讨厌。
要有耐心,对一个孩子不能释放不好的感觉。
宁宴深深呼吸一下,看向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白牧之。”
小孩儿吐出三个字。
白牧之啊!
一听就是有墨水的人起的名字。
“牧之,日后想要如何生活。”
“去小吃街卖……”
“卖什么呢?”白牧之伸手把头顶上不怎么顺畅的头发给搅的更乱了。
“仔细想想,总会有出路的。”
药童已经准备好热水了,从里面走出来。
看一眼宁宴,把白牧之给领走了。
宁宴站起来,看向老大夫问道:“情况如何?”
“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哦?”
宁宴对老大夫的话有了兴趣。
“宁娘子还跟老头子打趣什么,这不就是宁婉儿么,你们这些富贵人真是怪异的很,这舌头是给被陆将军割下来的,若不是大娘子你把人带过来,估计也没有人敢诊治的。”
“毕竟,这通县一祸害,若是真的死了,也不会有人心疼,甚至还有好些人相互庆祝。”
老大夫一番话说的宁宴有些无地自容。
她跟陆含章这一番作为,确实有些奇怪。
不过,若是细细剖析也能理解。
“……”割了宁婉儿的舌头是她活该,造谣一个二品夫人,还涨势欺人,买东西不给钱,诬人名声,加起来各一个舌头还是轻的。
但是……
唯一的不合法就是不应该陆含章亲自动手。
不过,陆含章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
她呢,今儿救的不是宁婉儿,而是纯善的白牧之。
若是宁婉儿死了,小孩儿肯定会对这个世界失望的。
小孩儿身上又闪光点儿,就得给上一个机会。
谁都是第一次做人,不能因为别人的错,就把小孩儿做人的机会给剥夺了。
宁宴想的很深,老大夫大概是不能理解的。
老大夫费力的给宁婉儿的舌根上了药。
随后说道:“这嘴里有伤最难治疗了,伤口么,最好是不要碰水,但是人存活下来得吃五谷杂粮,治病也得吃药,这一来一回的,肯定是要沾水的。”
“说的有道理。”
宁宴点点头。
还是技术不够发达的原因。
若是可以,引一个胃管,从鼻翼里将营养物质引入肚子,哪儿需要受这么多罪。
然而……
任何事情都不能一蹴而就。
尤其是医学上,更得严谨一些。
这就需要在这方面有兴趣,且运气好,还有一定实力的人慢慢钻研了。
过程是曲折的。
结果……
宁宴觉得,她这辈子大概都是看不见了。
不过,到底是加速各种方面发展的事儿。
只要为之努力就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白牧之再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着的稍稍偏大的药童的衣服,干净的很。
头发也被绞干了。
瞧着倒也好看。
只要留着宁家的血,肯定是丑不了的。
宁宴对着白牧之勾了勾手:“你娘睡着了,你去看几眼,诊金我已经给付了,这些日子你就跟你娘暂时住在这里,等你娘病好了,就不能继续在这里住着了懂吗?”
“懂得,您是好人。”
“……”宁宴苦笑一声。
低头,白牧之的眼神倒是真诚的很。
只是,等孩子知道她是宁宴的时候,估计,感受会很复杂吧、
当然那些也就不在宁宴的考虑范围内了。
“我走了,这些钱给你,不要让你娘知道,日后的日子很苦,若是过不下去了,可以去寻我。”
“……”白牧之点点头。
宁宴起身离开。
老大夫轻轻叹了一口气。
对着白牧之勾勾手。
“过来,我帮你把脚上的泡挑了,”
到底是个孝顺的孩子,即使,孩子他娘有些一言难尽,但是孩子还是好的,
不能以偏概全。
医者仁心。
老大夫见到宁宴跟白牧之的相处,已经明白宁宴为什么救宁婉儿了。
为了这个也就冈比他膝盖高一点儿的盖子啊!
果然,外面的传言不是假的。
宁娘子其人,心肠软的很。
虽然剁人手指,割人手臂,甚至……
那些人不过是罪有应得。
即使菩萨,都还有怒目金刚呢。
不能因为人心肠软,就可劲儿欺负对不对?
夜色将领,宁宴回到沟子湾里。
村口的位置站着一个人。
身板挺直,长身玉立,看见这道身影,心里所有的思绪都安静了下来。
“你怎么等在这里?”
“你说呢?”
陆含章反问一声。
宁宴没有回应陆含章的问题,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心就安静下来了。
这种氛围很好,没得必要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