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警方的卧底?”
“不…不能确定,”李善说话向来是比较保守,“但是,他至少能确定他是警方的线人。而且,他跟警方沟通的时间已经非常长了。”
“多久了?”
“资料上说,从他父亲死的时候开始的。”李善回答。
当年他父亲死的时候,他还不满十八岁啊。那时候,我正上高一呢。
那时候他就跟警方合作了吗?
我的大脑疯狂的旋转。
在那之前他一直跟他爸在南云省的边境地带贩毒,之后他说他救了何百合一命,然后就跟何氏集团打交道了。
他父亲的死……
是啊……他父亲就是贩毒而死,当初他在老家的雪窝窝里,跟我聊起往事的时候,他说过他恨毒品,他母亲、他父亲都是被毒品害死的!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跟警方开始合作了。
李善继续道:“资料上显示,他在七年前还是登录在案的犯罪分子,但是,他父亲因为私自贩毒,被当时的何氏集团整垮,最后被杀死在路上。当时,他被南云省缉毒大队抓获,可是,这只有在内部资料上提示,他的犯罪记录已经抹平了。”
“警方抹平记录是很简单的。”
“嗯。而后,他被当时南云省专门负责缉毒的楚云天带走了。再后来,他就开始与南云省的警方合作。后面发生的很多大型的案件,都跟陆厉都有关。很多跟何氏集团有牵扯的毒贩都被揪了出来,但是,有利也有弊,何鸿枭也是善于黑吃黑的主,警方成功破获了那么多的毒品案,但在无形当中也造成了何氏集团一家独大的局面。”
“是吗……”我若有所思的说。心中、脑中,被突如其来的信息轰炸的一片混乱。
“老大,魏顾海是你哥啊。我看到这些资料之后,根本就无法入睡。尤其是前两天我跟他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就问了很多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他对你的在乎非常不同,我能感觉到。但是,他是跟警方合作的人啊……我们,我们到底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李善有些着急的说。
“现在都有谁知道?”我问。
“除了蛇妖,就我们两人知道。”
“让蛇妖保密……”我说。
“我已经让他保密了,而且,那些资料我已经放到你办公室的保险箱里了。”
“好。”我说着,脑海中便翻滚着曾经所有的事情,发现太多太多的事情都已经将魏顾海的身份表明了。只是,在太多的现实面前,我一直都没有去相信他而已。
“对了,”李善想起什么似的说:“魏顾海不是失忆了吗?其实,他已经恢复记忆了。”
“恢复了?”
“对,资料显示,他两年前就已经重新跟警方联系上了。但是,他好像不太听警方的话了,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怀疑他只是线人,不是卧底的原因。”
“不听话了?”
“对……根据资料显示,他在三年前的那次湄公河行动中,很多兄弟以及卧底都在那场交易中被杀,他就是在那次行动中失去与警方的联系的。后来,警方试图跟他联系的时候,听说他失忆了,所以一直在等待他清醒过来。但是……但是他清醒过来之后,却不听警方的话了。资料显示,他好几次都没有服从警方的行动,也没有跟向上级汇报情况。”
“他想报仇……这个他跟我说过。”我说。
“老大,你们的关系是不是走的有点儿太近了?我担心,我担心他会拖累我们,因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哪天他暴露了,我们是会受到牵连的……”
“哪怕受到牵连,他也是我哥。”我很简单的说。
当我明白这一切之后,所谓的牵连根本就不在我的词典里了。
我知道魏顾海是多么重义气的人,我也知道他是多么坚毅的人。
七年啊……
这七年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刻,也终于知道他对我所有的承诺都是发自内心的了。
当初他告诉我说让我等他两年。算算日子,正是湄公河那一次。他原本会在那场交易中配合警方将何氏集团一网打尽,只要完成任务他就会回来找我。只是,他们都过低的估计了何鸿枭的本事。在那次进攻中损失极重。
“记住,一定要保守住秘密。”我说。
“嗯,我知道,你放心。”李善说。
挂断电话,又洗了一把脸。
酒意早已在刚才的“惊吓”中醒了。
沿着桌与桌之间的长廊,一步步走向魏顾海,他低头握着自己的酒杯,眼神仿佛陷入了回忆当中。
那神情、那模样、那眼底的厚重,都让我心中的自责慢慢的沸腾。
我只做了几个月的卧底,就感觉被压迫的不行。
而他隐忍了那么多年啊……
面对诡诈又多疑的何鸿枭,他背负着那么多的打击努力的争取进入核心层。
曾以为他变成了无可救药的恶魔,却不想他早已比我还要优秀。
曾经担心他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却不曾想到七年前的他就已经走上了人间正道。
他爱我,他曾经早早的就许诺了我要跟我过一生。
他给我送钱,他督促我上学,他怕我变坏知道我去当公主的时候担心和生气的要死。
唯独,唯独一个何百合……
对了,他说他是在帮助何百合?
这些年一直在帮她,难道,他一开始就知道何氏集团总有一天会覆灭,所以才不让何百合管贩毒的事情吗?
可是,假如有一天何百合知道了这一切,假如有一天何百合知道将他哥哥送上刑场的是她最爱的人……
那时我与魏顾海又该如何退场?
他慢慢的抬起头,见我正看着他的时候,微微正了正身子。
“洗脸了?”他看着我脸上的水珠。
“哦,”我拿过旁边的纸巾,躲避着他的眼神,轻轻的擦着脸上的水痕,“刚才感觉自己喝醉了,我,我不想跟你吵的。”
“我懂你的感觉。”他说。
“什么?”我抬起头,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的笑,看着那痞痞的模样,仍旧很难相信他竟然跟警方的关系那么密切。
“何百合啊……”他轻轻的抬起酒杯,“我刚才一直在想,这对你来说,确实无法理解和原谅。但我真的有我自己的想法,我不能看着她一步步的沉沦,你根本不知道如果我不管她的话,她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哦,你做的对……”我轻轻应声。其实,就在刚才我已经原谅他了,可他似乎还无法原谅自己。
“她没上过学,跟着自己哥哥从小在那种环境里,她活的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孩子,可是,人是要有所惧怕的,只有无知的人才无畏。”他比刚才还要认真了,怕是知道生气之后,刚才坐在这里想了半天才想到如何跟我解释的。
“何百合是单纯的。”我说。
“对,她是单纯的,所以她有救。她喜欢我,我便只能用这种喜欢来引领她。后来,那种喜欢开始变质,因为何鸿枭知道了,于是那种喜欢就变成了一种你说的利用,殊不知那些都是我身不由己、被迫接受的。如果我不跟百合订婚,别人就会认为我是假的,会认为我对何氏集团不忠,会让我离开。”
这些话如果刚才说的话,我会反驳他为什么不直接离开。但是,这会我已经知道他为什么不离开了。他需要跟警方保持密切联系,他需要掌握何氏集团的犯罪动向啊。
“行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了。”我说。
“莫菲,现在很多事情我无法跟你解释,但是,我很清楚、很明白的告诉你……我爱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我给你投票。”我说。
他忽然一愣,眼神略有哀伤的说:“我不需要什么票。我现在是在跟你谈感情。很认真很认真的在跟你谈。”
“我说了,那会我喝醉了。这会清醒了……”我说着,又将自己的酒杯里倒了点酒,而后拿起酒杯示意跟他碰杯。
他很是不解的抬起酒杯。
一声脆响的碰杯声后,我慢慢露出微笑,“哥?”
“怎么?”
“指圈一直都在我脖子上,我能等,我会好好的等,终有一天你会将它戴在你的手上对吗?”我说。
他听后,眼神忽然流露出些许的怀疑,“你,你怎么去了趟洗手间之后,就……”
“人想通一些事情其实只需要一瞬间。”我打断他的话,释疑的说:“我想通了……”
“想通了?”他皱起冷眉问。
“对啊……想通了。爱一个人,就该相信他。”我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哥,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变坏的,我会认真处理自己身边的事情,我答应你,我不会做犯法的事情,更不会将自己置于所谓的黑色漩涡。”
“你真的该退出。”他说。
曾经认为他让我退出,是一种自私的举动,但是,现在才知道他是那么的害怕。害怕我变坏,害怕我身陷囫囵。
曾经害怕自己是警察他是罪犯,最终走向殊途。
而今才知道,他最担心的何尝不是如此?
担心我有朝一日变成罪犯,身陷牢狱。
“我用我的生命发誓,我总有一天会退出的,但,不是现在。”我说着,一口将酒喝掉。
他同样一口干掉,但是,看着我的眼神仍旧充满了疑惑。
“你以后会娶我的对吗?”我一边夹菜一边笑着问。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问的突然,也问的很不协调,可是,就是想那么问,也是想让他心安。
“当然……不过……”
“不过什么?”我问。
“没什么。”他说着眉眼之中又显现出一种苦楚。毕竟,我一前一后的反差太大了,可是,我无法控制那种反差。
那天下午,我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很多。
沿着镇江的古建筑,行走在春雨朦朦中,我忽然感觉自己真的是在跟他旅行。
他觉察到了我的改变,却又不懂我为何忽然如此晴朗。
“单独跟你在一起的感觉,真好。”我扶着栏杆,看着桥下的流水与船说。
他在旁边给我轻轻的撑着伞,无需看他便知道他脸上是锁紧的眉和不解的目,“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我转过身,忽的搂住他的脖子,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我的心思则是活泼的要死。
“问你个事儿……”我眨了下眼睛说。
“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