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崔红回家看到的是若有所思的许珍,以及一个正在扫地的小男孩,仔细一瞅,不是村里的小孩,也不认识。
“这是?”崔红走进院子,指着许扬问许珍。
听到声音,许珍赶紧回头,“崔奶奶,这是我弟弟,许扬。”她怕崔红不高兴,接着补充,“他从胜利农场过来的,我爸妈听说你对我好,让弟弟专门来一趟谢谢你,他们不方便过来。”
说完又转过头,“小弟,过来见见崔奶奶,这就是一直照顾我的崔奶奶,对我可好了。”
许扬双脚并拢,对崔红行了一个礼,他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三岁就学会了,“崔奶奶,我爸妈不能随便出来,派我当代表过来,您别嫌弃。”
说完往里面衣服的荷包掏去,拿出来一把钱,递给崔红,“崔奶奶,这是我爸妈嘱咐我带给您的。”
崔红一愣一愣的,她还云里雾里,突然面前就出现了一叠钱。
其实许珍带的也有钱,只是刚到张家湾的时候不熟悉,不敢随便往外拿,怕被有心人盯上。后来见日子还过得下去,也没再想这回事。
心里难受极了,无论走到哪里爸妈最担心都是她,都说家里的父母最担心的是小儿子,可是他们家恰恰相反。
这次本来可以把妹妹们安排过来,可是最后父亲还是让她过来,二妹三妹去了南方。
以前当老师的妈妈就说,作为一个女人要有柔有刚,性子太要强了不好。可她左耳进右耳出,什么都冲到最前面,婆婆的一句话,赴汤蹈火也要办到,为了潘大伟的事情,更是多次去找父亲。跟父亲闹脾气,十次有九次都是跟那对白眼狼有关。
崔红直接摆手拒收,“快收回去,让别人看到不好。这是村长的安排,我只是听从行事,没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许珍使了个眼色,让许扬把钱收起来。“崔奶奶,我弟调皮,把凳子弄坏了。”
“这凳子本来就要坏了,没事,这后面就是山,以后去山上再去找几个木桩子,就是不好看,坐着挺舒服的。你们姐弟俩好久没见,说说话,我去做饭,就在这里吃,别客气。”
许扬松了口气,生怕人家迁怒大姐。看着崔红去灶房,他凑到许珍面前,“大姐,这家人还挺好的。她家其他人了?”下工半天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声音不大,周围也没人,许珍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家里就她一个,我去帮忙做饭,你把地扫干净。”
崔红在案板上切菜,许珍坐到灶台前面的小凳子上,准备帮忙生火。
“出去陪你弟弟说说话,你们见面也不容易,不用给我帮忙。”
“我弟不干活就调皮捣蛋,压根闲不下来,我让他扫地去了。”
崔红往外瞅了瞅,小男孩正扫的认真。
“你全家除了你都在农场?”
“二妹和三妹不在,她们去南方了。”
“在一处?”
“嗯。”这也是许父让朋友帮忙办的最后一件事。
“你也放宽心,事已至此,再怎么不能作弄自己的身体。你弟弟来了,你们好好说说话,心里也是个安慰,他可以呆几天啊。”
许珍抬起头,快速的答道,“说是可以明天回去。”还是想让小弟在这里歇一晚。
崔红停下正在切菜的手,“要不你晚上跟我睡,让你弟睡你的床。家里没有多的被子,晚上还是挺冷的。”
亲戚都没了,谁还过来留在这里留宿,要那么多被子没用。
许珍感激万分,“崔奶奶,谢谢你。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说完,她自嘲的笑笑,以后,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什么报答,太见外了。你和你弟弟好好聊聊,还年轻,以后日子长着哩。我这个老太太,还不是照样过下来了。”
许珍一高兴,把火烧的更旺了,崔红差点把菜炒糊。
银杏回到家,李大力和田双都在灶房。李大力在帮忙看火,田双忙着煮饭,还要给猪准备食物,“家里的猪食不多了。”
李大力往灶膛里丢了一根劈柴,烧的哔啵哔啵的,“晚上下工后我去河上游看看,割点回来,你别去。咱家的猪太瘦,吃的太少。”
“银杏今儿过生,好几岁了。我寻思着,要不今天请崔姨来吃顿饭,我们平时总吃她的,今天请她。上次家里买肉,还留了一点,晚上炖点菜,煮着吃。”
“行,一会我过去说。晚上下工后,你就在家做,我去割点草回来煮了给猪吃。”
银杏兴冲冲的跑进灶房,“爸,妈,那个许珍姐的弟弟来了。”
田双只听到一个弟弟,“谁的弟弟?”
“隔壁的许珍姐,她弟弟来看她了,上午过来的。”
“杏儿,你在外面可别喊她姐,让别人听到不好。
“妈,你放心,我再外面有分寸了。”
“几岁大的小孩,知道啥分寸。”
好爸爸李大力露出憨厚的笑容,“杏儿,过来,爸爸抱着你。”
银杏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李大力是个好爸爸,逮着机会就要抱她,“爸,你好好看火,我不坐,我站在你旁边。”
“那个男孩子叫许扬,他从胜利农场过来的。”
田双一边竖起耳朵听,一边炒菜,家里人都爱吃辣,呛得直咳嗽,“他怎么从那里过来的?”
“他和他爸妈一起下放到胜利农场了,他姐就到了我们村。他知道唐鹏的事。”
先放个定时炸弹,等着爆炸。
这下子目光全吸引过去,就连李大力都迫不及待的问,“他到底是怎么下来的,你晓得了?”
抬头挺胸,银杏把从许扬那里得到的消息准确无误的叙述了一遍。
李大力瞪大双眼,手里拿的劈柴掉在脚上,砸的都不知道疼。
田双忘记翻菜,怎么都不相信。“你是不是胡扯的?”
“我哪里胡扯了,这是实话实说,就是乱说也编不了这么曲折的爱情小说啊。”
“去什么?”田双作势要打人,“什么爱情,你在学校就学这个?你们那个知青老师,简直不是个东西,看我们一家是老实人就可劲的欺负。你上学的时候我跟你一起过去,我要问问她,到底教学生什么。”
“我说曲折,就是别人想不到的意思。妈,我们老师挺好的,这是我听马美丽说的。”马美丽也是个知青,上个月嫁给了田双大伯母的小儿子田山林。
锅里飘出阵阵糊味,银杏努努嘴,“妈,菜糊了。”
田双赶紧拿铲子炒了几下,糊的都快吃不成,又不舍得扔掉,索性舀了一瓢水,倒在锅里,中午就吃水煮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