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拳沉默,脸上浮现出一丝愧疚之色,喃喃道:“对不起,我们事先真没想到。”
“先是不知道,现在是没想到,难道你们以为轻轻巧巧六个字,就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得一干二净吗?”
楚歌的鼻子都快气歪了,“既然你们不知道也没想到,怎么就敢私设刑庭,用自己所谓的‘正义’去惩罚‘邪恶’?既然你们不知道也没想到,怎么就敢纠集一帮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乌合之众,去抓捕凶名卓著的大毒枭?既然你们不知道也没想到,怎么就能这么自以为是,无法无天呢?
“你叫‘雷拳’,你的拳头很厉害,能够‘轰轰轰轰’地放电,好像打雷一样,是吧?”
“当然。”
提到自己的超能力,雷拳骄傲地挺起胸膛。
“那顶个屁用,就算你的拳头真能打雷,充其量就是一门电磁炮,难道你以为当局没有电磁炮?问题是光凭一门无限充能的电磁炮,也不能包打天下啊——更何况,你的拳头也有极限,不可能无限发射高压电弧的吧?”
楚歌气咻咻道,“无论侦缉,审问,法医鉴定,司法裁判……都是高度专业的学科,人家警官、法医、法官、检察官、律师啥的,都要在大学里学习好多年,再跟随圈子里的师傅七八年,十来年,才勉勉强强算是出师,就这还不能担保绝对没有冤假错案,你倒好,觉醒了拳头能放电的超能力,就‘自告奋勇,义不容辞’了,我倒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认为一旦自己的拳头能放电,你就比那么多警官,法医,律师和法官加起来都要强了,你的脑子长在拳头上啊!”
雷拳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像个小学生面对老师的疾风骤雨般说不出话来。
“退一万步说,当局是有很多问题,但出了问题,当局能兜底啊!”
楚歌道,“军警牺牲了,当局有抚恤金和家属的优待政策,万一不幸造成附带伤害,联盟也会进行国家赔偿,虽说人命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但好歹能让遇害者家属活得好点儿吧?
“你们呢?
“万一你们在‘行侠仗义’的过程中,造成了附带伤害,让无辜群众有个磕着碰着,脑浆迸裂什么的,你们怎么负责?别说不可能,你一拳头砸下去有多少威力,你自己非常清楚,不小心把无辜群众电出个半身不遂或者小儿麻痹,很有可能吧,你怎么负责?赔钱?把你卖了也赔不起啊!
“又或者,像灵猫这种情况,万一你们出任务,真的造成了灵猫的重伤乃至牺牲,然后呢,你们aa给她出抚恤金,你们合伙送她家里一面锦旗,上书‘民间英雄’四个大字?
“是,我很清楚你们和‘疯子’宁晓峰等犯罪分子不一样,你们有着非常朴素的正义感,但正义感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当赔偿金和抚恤金啊!假设某个无辜市民正开开心心在街上走路,‘啪’,一下子被你们怼死了,当然你们是正义的,但对他而言,这和被犯罪分子杀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楚歌把刚才将灵猫搂在怀中,那种负罪感和无力感,统统化作子弹,朝这些民间英雄狠狠射了出去。
“还有你!”
见雷拳低头无语,一副认罪伏法的模样,楚歌又指着他身后一名又高又瘦的民间英雄,“你叫什么来着,蜘蛛侠?”
“不是,是螳螂侠。”这名又高又瘦的民间英雄道。
“对了,你觉醒了身体异化的超能力,双臂能够化作两把锐不可当的战刀,好似螳螂一样。”
楚歌道,“我好奇的是,请问,这种见鬼的超能力,和我真的手持双刀,有什么区别?”
名叫“螳螂侠”的民间英雄微微一怔。
显然,楚歌问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问题。
“当然不一样,我的刃肢特别坚硬,是无坚不摧的!”他有些不服气地说。
“你确定?”
楚歌道,“现代科技的发展,远远不是你能够想象,倘若你也和我一样加入非常协会,你就能看到许多联盟的尖端科技,诸如硬度达到普通钢铁三五十倍的超级合金,又或者导热和耐热性极佳的‘熔岩钢’,能够瞬间加热到数千度,仍旧保持95的强度,用来制作‘火焰战刀’,那才是真正的无坚不摧。
“你确定,自己的刃肢和数千度高温的火焰战刀高速碰撞,能够毫发无损?”
螳螂侠当然不确定。
“还有,你的双臂化作刃肢之后,就彻底丧失五指的灵活性了,岂不是只能拿着刀剑乱挥,连枪械都拿不了,稍微精密一些的武器都没办法操作?”
楚歌道,“如果几十名敌人同时手持枪械朝你开火,你该怎么办呢?你连还击都办不到,只能顶着枪林弹雨冲过去——你总不见得能瞬间将几百枚子弹都从中间斩断吧?”
螳螂侠涨红了脸,竭力分辨道:“从中间斩断几十枚子弹,我还是办得到的!”
“问题是现代枪械每秒钟都能泼洒几十枚子弹,而敌人绝不可能只用一把枪朝你开火。”
楚歌冷冷道,“综上所述,我觉得你这个根本不能算是觉醒,你就是一位——恕我直言,身体残障人士,也就是残疾人,你应该请医生好好检查一下你的双手,争取早日恢复健康,而不是学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出来行侠仗义,要不然,犯罪分子的子弹如瓢泼大雨般扫来,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我就奇了个怪了,你说你网购了两把菜刀,你肯定不会想着用他们来惩强扶弱,行侠仗义,替天行道的吧?那为什么,你的肢体末端长出了两把战刀,你就忽然觉得自己觉醒了某种使命,必须变身民间英雄,出来维护正义了呢——究竟谁给你的勇气这么做?”
螳螂侠目瞪口呆地听着这里,愣了半天,忽然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嘤嘤”哭起来。
楚歌无话可说,叹了口气,冲其他民间英雄道,“看,就这心理素质,你们也好意思去抓捕大毒枭?”
民间英雄们面面相觑,一个个脸红得像是石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们似乎很希望证明当局的无能,问题是,就算真的被你们证明了,然后呢?然后,全体民众都会对当局失去信心,甚至联盟都会分崩离析,那你们又能承担起守护民众,维持秩序,捍卫文明的责任吗?如果你们承担不起这个责任,那戳穿当局‘无能的真面目’,除了满足你们无聊的正义感之外,又有什么用处呢?”
楚歌怒道,“更何况,当局真的这么无能,就没有一丁点可取之处?就说今天这件事,你们还以为自己发现了‘疯子’宁晓峰的秘密巢穴,可以把他和党羽一网打尽,殊不知却是人家挖了个坑让你们跳,要不是当局及时发现,布下天罗地网,你们现在就不是待在这里,接受人道主义的对待,而是被‘疯子’宁晓峰那伙人五花大绑,用药剂麻翻,当成猪仔一样,送到海外,沦为生化兵器或者试验品了!
“当局周密部署,那么多军警还有我们官方英雄都在拼命,不少军警都为这次行动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救了你们,你们还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好像‘邪恶的当局’怎么着你们了,这他妈不是良心被狗吃了,忘恩负义的狗杂碎,又是什么!”
“这……”
不少民间英雄,这才如梦初醒,知道自己险些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又是后怕,又是羞愧,又是自责,心底五味杂陈,表情恍惚至极。
就连楚歌身后,都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楚歌小友说的没错,我们恐怕……真的错了。”在空无一人的角落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