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泽说,当年的西南战场之上,林国公之兄,林鹏之死,居然另有隐情,还事涉林国公林琨!
浑浑噩噩地从密室出来,走至内室门口之时,林暖暖还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若不是林宇泽及时扶住,只怕这一跤要摔得够呛。
“暖暖,”
林宇泽很有些不放心地攥着林木暖暖的手,他心里还装着许多事情,脑中也是疑云重重,从前不告诉林暖暖,就是怕她年纪小,知道了这些龌龊事吓着她,
果然,方才不过只略略说了一句,这个丫头就有些受不住了!
也是,先不说她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就算是林宇泽自己,自己后面发现很多事情渐渐都是指向了那人,不也很是消沉了一阵子?
若要说林宇泽前几年不回林国公府,不现身,那是为了找寻李清浅,可是后面几年,当事情越来越逼近真相,林宇泽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们!
那是他尊之敬之的父兄,是不能割舍的血脉亲情!
“暖暖!”
林宇泽自己出了会子神,再一低头,却发现方才还神情恍惚的林暖暖正目光晶亮地看着自己!
林宇泽不由又唤了一声:“暖暖!”
却发现自家闺女的嘴角,居然还噙着一丝冷笑,
该不会是被吓得魔怔了吧!
林宇泽慌忙拉住林暖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说道:
“暖暖不用害怕,有我呢,有爹爹在!”
“嗯!”
林暖暖已然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点了点头,心里兀自盘算着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再一抬首,恰好对上林宇泽心疼的眼神。
“爹爹放心,我没事的!”
林暖暖忙一把拉住了林宇泽的袖子,正要说话,突然想起那日,那个的玉妍就是如此拽着林宇泽袖子不放的,她心里不免有些膈应,
默默地松开了林宇泽的袖子,往后退了一步,正色说道:
“爹爹,暖暖有事求你!”
“嗯!”
林宇泽还在想着方才那些,见林暖暖如此说,忙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不用说求,你只说何事!”
林暖暖忽闪着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可怜巴巴地眨了两下子后,颇有些委屈地说道:
“爹爹,您往后可不要再让旁的小娘子碰您的衣角了!”
林宇泽先是觉得好笑,后又感到心酸,他不由摩挲着林暖暖的发顶,端详着林暖暖头上的那朵荷花蜜蜡,轻轻地叹了口气,半晌无话。
他没有想到,在自己说了那样骇人听闻的事情之后,自家闺女心心念念想的还是自己的态度。
果然是小女儿情态,虽然心思浅略,说话直白,可是在经历了那么多无法理解的事情之后的林宇泽眼里,却是弥足珍贵了。
虽说林暖暖自小聪慧,在他们夫妇不知所踪这些年里,做了许多大人都难以做好的事情,可是,于深陷入亲人算计泥潭中的林宇泽来说,此时略带傻气的林暖暖,更让他觉得可怜可爱。
林暖暖感觉到了自家爹爹的低沉,忙不安地动了动,有些不确定地又问:
“爹爹,您不答应?”
“不是!”
林宇泽的声音有些黯哑,他眼眸深深地看了眼自家的闺女,短促而有力地应了一声:“好!”
说完又看了眼林暖暖头上的荷花蜜蜡,低声说:
“暖暖的荷花蜜蜡,一直都戴着?”
林暖暖忙伸手摸了摸,眼睛一转,梨涡忽现,俏生生地应了声:“是!”
说完就站了起来,伸手拿下头上的荷花蜜蜡,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后,脆生生地说:
“爹爹,怎么我这个叫作荷花,娘亲那个就是芙蕖呢?”
林暖暖的话一说完,林宇泽就陷入了回忆,
那日风和日丽,自己和娇妻带着四岁的小暖暖对着一池的碧绿粉红赏莲观荷。
他正好想起自己偶得的那两块蜜蜡,一块发红,一块半蜜半珀,正好可以雕琢成莲。
林暖暖虽小,却极爱这些蜜蜡、江珠,听说林宇泽给她们做,就说要起个好听的名字。
李清浅当时说了一句:“雕琢成荷的蜜蜡,本就应叫作荷花蜜蜡,若是附庸风雅,乱起名字,其实是落了窠臼。”
林暖暖其实就是李清浅的应声虫,当即就说,
“娘亲说的极是,如此,那么我的就叫做荷花蜜蜡,直白好听,娘亲的就叫做芙蕖蜜蜡,清雅脱俗,让爹爹给我们雕琢出来后,我们各带一个,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意。”
林宇泽犹记得,当时他觉得自家小闺女的无心之言,说的很是好听,不由就念了句:“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后又重复了一遍自家闺女的话:“嗯,端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说的好!”
当是时,自己说的是低沉厚重,他的妻,听得是面若桃花...
荷花蜜蜡、芙蕖蜜蜡...
一朵戴在自己心爱的掌珠头上,一朵插在了自己的挚爱鬓间....
往事历历在目,若不是那些个恶人,自己一家三口虽享不到京城之中的荣华富贵,那也是其乐融融,阖家欢!
都是林宇恒,还有那个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人!
自己纵然是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他们却还是不知足,却还是完吧要赶尽杀绝!
林暖暖原本想说些往事来冲淡林宇泽心中的郁郁,那样的遭遇,谁能受得了?
故而她按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不提,只说些小儿女凑趣的话,可是说完却发觉林宇泽脸色越来越差,
林暖暖忙拉住了林宇泽的手,轻声问道:“爹爹,您怎么了?”
林宇泽回过神来,忙掩饰地对她笑了笑,“爹爹,无事!”
他很想说:“暖暖从今往后,你什么都不用管,把一切都交给爹爹。”
可是他说不出口,林暖暖能不操心么,自己能什么事情都扛在肩上么?
自然是不能!
不能?
林宇泽的手开始有些低垂,人也有些垂头丧气起来,他还算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儿郎么!像他这般不能给妻儿挡风遮雨的要来何用?
沮丧、灰心、悔恨、怨愤....
一霎时,这些情绪笼罩着林宇泽,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嗯!”
一个闷哼声传来,林宇泽掩饰地背转头去,手紧紧地捂住了腹部,任凭疼痛来袭,只期盼不要让林暖暖看出端倪来!
“爹爹,你怎么了!”
林暖暖又怎能看不出林宇泽的异样?
“爹爹,你怎么了?是否心口痛?”
知道林宇泽这些时日胃口一直不佳,他原本就脾胃虚弱,这些日子,心情焦虑自然会胃疾发作。
“无事!”
林宇泽不由攥紧了拳头,将手放进了袖子,忍痛笑道:
“不过是有些小病小痛,不用放在心上!”
林暖暖也不说话,只是拿出了帕子,细细地给他擦起了额上的汗珠。
看着自己面前面庞还显稚嫩的闺女,一副认真的模样。
想起自己这七年来的隐身不出,林宇泽的心口不由痛得更加厉害……
他不后悔这七年的等待和追寻,可是却愧对自己面前这个聪慧懂事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