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太太说了,程国杰一意孤行就非要跟着你们这两个丧门星,已经把自己搞瘫了,现在还想回来祸祸他们程家?
想都别想。
就连很少开口说话的老爷子也发话了,让她们母女以后少登门,害了老四差点死在外边还不够吗?他们就当没生过老四这个儿子,反正老四那个样子也是连路都走不了的瘫子了,也不必他这个儿子来送终。
当初既然出了这个家门,以后就不用回来了。
刘玉蓉是真没想到,程老爷子跟老太太能狠心到自己的亲孙子都不管的地步。
程家现在虽然分家了,但是真正分出来另住的只有程国杰这一支,老大程国栋老二程国梁和老三程国豪都是分家不分宅,各自分了一户房子依旧一块住着。
让刘玉蓉挨打的原因是程国豪的婆娘郎玉香关上大门的时候“呸”了一口,说养了程丽这样能招来水鬼阿荣的衰囡,就别带着霉运到处走了,上次从你家回来,我家的大白二白都不下蛋了。
她虽然也跟那些乡下妇女一样重男轻女的思想,可程丽毕竟是自家的娃,怎么能由着别人这样说?带着个招鬼衰囡的名声,以后还能找得着人家?
刘玉蓉也是气得狠了口不择言的说,那两只鹅只是个开头。
然后就被程家全家揍了。
事情闹得很大,左邻右舍虽然听着了信儿,却谁都没出来拉架,毕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情旁人怎么好开口呢,说多了不好不说更不好,还是装聋作哑别出来最好。
刘玉蓉身单力孤,自然是被欺负得不行,人家连抓再挠的把她给退出门外,大门“哐当”一声就关上了。
刘玉蓉一个人站在门外,声嘶力竭的喊着:“好,老程家你们记着,从今天起你只当你四儿子一家全死了,我们也当你们全死了,我就算是饿死也不会来找你们借一分钱!”
说完一瘸一拐就回了家,老程老太太气得在院子里暴跳如雷,这个丧门星,这不是埋汰他们不管儿子吗?
想要追去再骂一顿被老爷子给呵斥住了:“蠢婆娘,还要咋个丢人?还不嫌丢人吗?”
刘玉蓉带着一肚子的气回到家里,看见程丽正端着一个盆子出来泼水,当时千般委屈万般愤怒全都袭上心头,抬起手来对着程丽劈头就是一个打耳光。
“啪”的一声,程丽顿时跌倒在地上,手里的小铝盆叮当山响摔出去老远。
“都是你,都怪你这个招了阿荣的衰囡!”刘玉蓉也没理跌在地上的闺女,含着两泡泪直接进了屋里,结果却看见迎面走出来一个高高大大的人,竟然是洪铁军。
两个人愕然四目相对,刘玉蓉有点讪讪的,洪铁军却跟她点了点头叫一声弟妹之后就径直去院子里了。
等到刘玉蓉得知洪铁军的来意,不由更加不好意思。
原来洪铁军是来给他们送钱的。
知道两个孩子开学在即,而家里却拿不出一点学费来,洪铁军给拿过来五百块钱。
刘玉蓉嘴里说着“洪大哥,这多不好意思啊,左一次右一次的。”
手却紧紧抓住那五张票子说什么都不肯撒开。
“别这么说,我洪铁军这条命是你们家小丫给从龙王爷手里抢回来的,怎么报也报不完这救命之恩。这钱你先拿着,缺了少了再找我,我家里没啥用钱的地方,再说我见天赶海还能弄几个钱呢!”
洪铁军这番话说出来,刘玉蓉再看看被自己一耳刮子打得脸都肿得有点斜歪的闺女,口中一时竟然讷讷无言。
送走了洪铁军,刘玉蓉愁苦了很多天的脸上总算出现了笑容。
“国杰,国杰,咱家岩子有钱上学了!”
真没想到,洪铁军这个人还挺仗义的。
程国杰木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伸出那只能动的手来指了指站在外屋的林夕。
刘玉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现在钱够了,小丫也要上学。
可是叫一个丫头片子上学有个啥子用?还不如留在家里帮着做点家务,做饭喂鸡,地里的活已经够她忙活了,家里的两个爷们就让小丫学着照顾不是正好?
程国杰的嘴巴一开一合,像是一条离水的鱼,突出的喉结上下动着显示出他此刻又极由怒表达不出的情绪。
刘玉蓉一言不发,程国杰突然费力撑起上半身,抓住水杯“砰砰”的往土炕上砸。
屋外的林夕听见声音不对,不由自主的冲进来,程国杰看见她红肿的半张脸,眼泪顿时“刷刷”的往下掉,他对林夕伸出那只手示意她过去,然后林夕就被一只颤抖的手抓住往炕里带,林夕顺从的爬上小土炕,程国杰小心的用那只手摸索着她被打肿的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刘玉蓉见他这样,一时间也觉得无比委屈,她也满身满脸的伤啊,她是为了什么啊!
林夕挣扎着爬下炕去,搂住蹲在地上自抱自泣的刘玉蓉,说道:“妈,不哭了,妈,不怕,还有小丫呢,还有大哥呢!”
听孩子这么说,刘玉蓉又是心酸又是惭愧又是后悔,不由得抱住林夕大声嚎哭起来。
等到这股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刘玉蓉才抽抽噎噎把事情的经过都跟程国杰说了,程国杰只是默默攥着拳头,这就是他的家人,他还没死呢!
他对着刘玉蓉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学校的方向。
刘玉蓉懂,这是坚持小丫必须去念书的意思。
想想她也挺惭愧,怎么听别人说啥她就真的往心里去,小丫要是丧门星,那她不也是丧门星了?老宅那边向来都是一骂一对儿,她跟小丫谁都别想跑。
要是没有小丫,国杰就回不来了,要是没有小丫,洪铁军凭啥拿这么多钱借给他们家?
小丫才不是衰囡,小丫是他们家的小福星呢!
刘玉蓉抹了抹眼泪,低头问林夕:“小丫要去念书吗?”
林夕懵懂的看了看程国杰又看看刘玉蓉,刘玉蓉伸手摸着她被打肿的脸:“真是个憨娃子,上了学要跟你哥一样好好读,考第一啊!”
“嗯!”林夕似懂非懂点着头。
半躺在被褥上的程国杰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院子里,去同学家做作业的程岩正大步走进来:“妈,饭做好了吗?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