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氏觉得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她是想压着梅氏的,以前对上梅氏的时候,总有一种底气不足的感觉,如今却不同了,梅氏在她眼里却犹如丧家之犬,只能对她摇尾乞怜,祈求她的宽恕。
脑海中幻想的场景没有出现,还发现自己竟然似乎很难奈何梅氏,关氏胸口憋屈了一口郁气。
“你要我责罚你?你以前掌着中馈,对府里下人的赏罚心中有数,你觉得以你所作所为,应该得到什么样的惩罚才合适?”关氏冷冷一笑,对跪服在地的梅氏说道。
姜氏微微蹙了蹙眉,婆母这话真是明晃晃的打大嫂的脸,要大嫂自己用赏罚下人的规矩来赏罚自己,这是要把大嫂的脸放在地上来踩呀!
虽然她不喜欢大嫂,可这样对大嫂又过分了些,毕竟大嫂还给大哥生养了两个孩子,就是看在舒洪文和舒妍玉的份上,也不能这样折辱。
梅氏整个身子都跪伏在地,无人得见她的脸两边的腮帮子隐晦的动了动,暗暗咬了咬牙,眸子里喷射出愤懑的怒火,心里破口大骂:老虔婆!老不死的!怎么老天没把你收了!留在这世上浪费口粮!
心里怒骂着,梅氏腰又弯了弯,显得更加卑微,“母亲,您是府里的老太君,是我们的长辈,府里哪些事不需要您看着?有您在府里,我们的心也才能安定。我是晚辈,怎么惩罚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关氏差点气了个倒仰,胸中那股郁气更加难受了,这都被梅氏饶了过去,真是气煞她也!
关氏还想再讽刺梅氏,舒二叔看不下去了,轻轻咳了咳。
关氏将欲出口的话又哽住了,她转头看向舒二叔,舒二叔摇摇头,伸手指了指外面,关氏瞬间就想起了刚刚才离去的严家人。
关氏紧抿着嘴唇,沉着脸,一言不发。
舒二叔索性开口了,“母亲......”
大儿子死了,大孙子又不想跟家里扯上关系,她现如今就只能倚靠二儿子,而且大孙子还需要二儿子去劝解,关氏最后不情不愿的放过了梅氏。
“你不是说什么样的责罚都行吗?你知道你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我们侯府多亏了你,成了整个上京的笑柄,我今天就明着跟你说一句,如果煊哥儿对侯府死心,对宗族死心,你就是我们舒家的罪人!我们舒家,要不起你这样的媳妇儿!
严家来人,让你去严氏坟前磕三个响头,向严氏忏悔,明天你就给我去办好这事,求着严家的人好好劝劝煊哥儿,否则,你也不用在这个家待着了!”
关氏说完这番话,腾的站起身,搭着梁妈妈的手径直从梅氏身边走过去,梅氏那素白的裙角上,赫然多出了一个鞋印子。
梅氏仍然跪伏在地,一动不动的,舒二叔给姜氏打了个眼色,自己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他是小叔子,与寡嫂不好过多接触,由妻子来把大嫂搀扶起来最是合适不过。
姜氏朝丈夫微微颔首,待丈夫走出了屋子,她才重重的踩了一脚,同时她惊讶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大嫂,你怎么在这里?是不小心扭了脚吗?”
一边说着,一边快步上前,来到梅氏身边,伸出手搀扶她。
梅氏腿也的确发麻了,顺着姜氏的力道站了起来,因为跪得太久,还踉跄了一下。
梅氏朝姜氏轻柔的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凄然,看得人心里酸酸的。
姜氏不自觉就开口安慰她,“大嫂,一切都会过去的。”
梅氏惨然的扯了扯嘴角,唇角微微嗡动,末了到底没有说话,轻轻的推开了姜氏的手,自己慢慢往外走。
等到梅氏回到自己院子,那脸上的凄然逐渐消失,面目表情的,坐在椅子里,静默无语。
屋子里渐渐弥漫着一股窒息的氛围,站在角落里的陈妈妈努力掩藏着自己的身形,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唯恐引起夫人的注意。
“呵呵......”一声低低的笑声突兀的响起,吓得陈妈妈打了个哆嗦。
“我是舒家的罪人?让我去严氏的坟前磕三个响头?不然就无法在这个家里立足?甚至还不能做舒家的媳妇儿?”
这个声音里,带着一股彻骨的恨意,犹如冬天里冷到心肺的寒意。
陈妈妈脸色一变,老夫人把夫人叫过去,竟然是为了让夫人去给严氏磕头?
她惴惴不安的偷瞄着夫人脸上的神色,却见夫人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疑惑不解。
她跟在夫人身边这么久,很清楚的知道夫人对严氏有多厌恶,老太君要夫人去给严氏磕头,无异于是让夫人对梅氏低头。
这让骄傲了一辈子的夫人怎么受得住?
而且夫人那话里说的,如果不去给夫人磕头,是不是就要被休?
侯爷不在了,要休夫人,只有老太君和宗族有权利,如果是以前,陈妈妈可以很肯定的老太君不可能把夫人休了,毕竟夫人无过错,又生养了二小姐和四少爷。
现在,一条“口多言”,就能把夫人休弃了。
口多言,为其离亲也。
夫人今早的“多言”之举,让大少爷对侯府产生了隔阂,就是这一条,就足以让老太君把夫人休弃了。
陈妈妈没忍住,小声的开口道:“夫人,您应了老太君?”
梅氏笑声渐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开口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老虔婆会在乎我应不应吗?不应,我就要被休了。我丢不起这个人,梅家也丢不起这个人,我也不能让文哥儿和玉儿没有母亲。”
那个老虔婆不就是看中这一点吗?就是抓住了她的软肋,所以对她百般刁难。
“不就是给严氏磕头吗?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虽不以大丈夫居之,却不比大丈夫逊色丝毫,韩信胯下之辱能忍,这磕头之辱,我也能忍。”
梅氏“嘭”的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带着微笑说道,。
只是陈妈妈怎么看,都觉得夫人这笑容,带着牵强和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