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过了平时请安的时辰,舒嫣华等人还聚在老夫人关氏的福寿堂。
外院的小厮不断来回福寿堂禀报。
“回老夫人,侯爷已经回到码头了,二老爷并大少爷已经接到了侯爷。”
“回老夫人,侯爷他们进了城门。”
“回老夫人,侯爷他们回到朝门大街了。”
关氏有些激动站起身,梅氏连忙搀扶她,满心欢喜的说,“回到朝门大街了,想来不用一刻钟就能到家了。”
关氏往外走去,想要去到二门等儿子,姜氏连忙搀扶着另一边,劝道:
“母亲,您就在这里候着就是了,哪里需要劳动您去二门等候,侯爷要是知道您去二门,可要心疼了,也会说我们不懂事,让您大冷的天还往外跑。母亲,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您呀,安安心心在这里等着,侯爷回家肯定是先来见您的。”
梅氏也劝道,“是呀,母亲,您不用担心,我与二弟妹去二门候着就是了,万不可劳动您。”
舒修和是孝子,这大冷的天要是让关氏在二门吹冷风等候,姜氏是二弟妹,舒修和不好埋怨,她做妻子的,就要承受他的责怪了。
大过年的丈夫要赶回到祖地祭祖,连元宵节也没在家过,她可不想丈夫一回到家里就遭他不满。
关氏激动的心也渐渐平复回来,其实如果不是这次的祖地的事太大,让她心有不安,也不至于听到儿子回来的事就如此失态。
关氏坐回罗汉床上,朝梅氏等人挥挥手,“你们去二门候着吧,侯爷也快回到家了。”
梅氏和姜氏带着家里的孩子向关氏行了一礼,齐齐往二门而去。
舒妍玉满心欢喜的牵着母亲的手,想到要见到自己的爹爹,心中满是欣喜,也没有了平时喜欢黏在舒嫣华身边的劲儿,自然也就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
舒嫣华走在所有人最后,脚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看着前面那群人,包括大房的庶女舒燕巧也是满脸期盼的样子,只有她一个人沉默不语,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笑意。
就要见到那个人了,不,那都不是人,就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有时候她都深恶厌绝自己身上流着一半那个渣滓的血。
“姑娘,可是身体不适?”冬儿贴在舒嫣华身边小声的问道。
冬儿很担心,怕自家姑娘的身子骨经过上次吹风之后落下病根,十二岁的小姑娘,生一场大病可不是说笑的,眼见这些天齐妈妈每天都炖药膳给姑娘吃,也没见姑娘脸上长点肉。
可今天是侯爷回家的日子,大家都满心期盼欢喜的,姑娘要是说自己不舒服,就是找晦气,怕是回家的侯爷以及老夫人都会不高兴,因此冬儿也只敢小声的贴在姑娘身边担忧的询问。
舒嫣华看着冬儿关切的眼神,缓缓的、缓缓的露出了一丝微笑,“我没事,就是很久没有见父亲了,有点想念他。”
可不是,都隔了一辈子没见面,隔得太久了,久到她心脏都抽搐的痛。
冬儿的声音让她从巨大的仇恨中醒神,她知道舒修和此人最是善于察言观色,加之又知道对他们兄妹面上一套,心中一套,如果她表现出了不对劲,他一定会怀疑的。
舒嫣华极力压制心底的怨恨,心底默默的念着往生经,让自己平静下来,脸上也露出了欢快的笑意,主动往姜氏身边站着。
姜氏见到舒嫣华,眼角余光看到梅氏身边左一个站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舒鸿文,右边站着舒妍玉,连舒燕巧也站在舒妍玉身边翘首以盼,心中怜惜更甚。
她伸手牵起小姑娘的小手,摸到她的手暖和和的,放下心来,与自己两个儿子一起站在梅氏身后一步等着侯爷回来。
舒鸿博揉了揉舒嫣华的头,对上小姑娘清澈的眼眸,朝她露出一个暖暖的微笑。
舒嫣华也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人群突然有些躁动,就听舒妍玉欢快的声音响了起来,“爹爹,您回来了。”
舒妍玉挣脱母亲的手,飞奔的朝着当先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奔去。
“玉儿,爹爹身上风尘仆仆,你不要凑上来,当心弄脏了你的衣裳。”
男人声音低沉醇厚,带着一丝笑意,几分心疼,满心的怀念。
只从声音就能听出这是一个疼爱子女的好父亲,连小女儿衣裳这种小事都记挂在心里。
然而舒妍玉却理也不理,没有减慢速度,一头就扎入父亲的怀抱,大声的说道:“爹爹,玉儿想您了。”
男人行走的脚步因为小女儿的缘故停顿了,后面跟着的一群人也因此停下脚步。
男人揉了揉女儿的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梅氏就上前几步牵过女儿的手,佯装不满的道:
“你爹爹才回来,怎么能这样不懂事呢,你爹爹回家哪里还没有时间让你亲香,非要现在?”
舒妍玉嘟了嘟嘴,不敢再赖在父亲怀里,乖乖的让母亲牵着。
舒修和不以为意,阻止了妻子的絮叨,“玉儿这是想念我呢,我满心欢喜都来不及,你可不能责怪她。”
舒妍玉嘴不嘟了,眉眼弯弯的,朝自己母亲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又炫耀似的瞥了舒嫣华一眼。
梅氏本就不是真的责怪女儿,见丈夫疼爱女儿,心情舒畅,迎上丈夫的眼神,目光含情,眼底含笑,只还有许多人在场,不好把自己的思念表达出来。
舒鸿煊在舒妍玉一系列的动作发生之时,就在人群里面静静的观察着众人的表情。
他看见舒鸿文眼底闪亮亮的,舒燕巧羡慕又黯淡的眼神,二房的两个弟弟舒鸿博和舒鸿达也是满脸笑,笑意却没有舒鸿文深刻,他的华儿也在笑,笑得他心底一阵古怪的感觉。
她的眼底含笑,她嘴角边的笑意悠然又淡雅,小姑娘亭亭玉立的站在那儿,无限欢喜于自己的父亲归家。
一切都似乎很正常。
正常到舒鸿煊心底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就是因为她的表现太正常了,所以才显得古怪。
她看见继母所出的嫡妹上前与父亲亲热的时候,笑得眉眼弯弯;她看见父亲宠爱纵容嫡妹的时候,笑得云淡风轻;她看见继母含情脉脉的看着父亲的时候,笑得情真意切。
没有羡慕,没有妒忌,没有不满。
父亲之前最疼爱的人不是华儿么?
她怎么毫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