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家的厨房里,地上摆放着一个铁质大洗衣盆,里面的鲤鱼正在活蹦乱跳着。
它还不知道,它的最终命运不过是盘中餐。
客厅里传出低沉男声,声音里充斥着热络的笑意:
“迟叔,小侄干什么您都得莅临指导。您多说两句,我就一定不会跑岔道。呵呵,那太谢谢您了。后天中午十一点,我恭候您。”
楚亦锋说完挂了电话。
他脑袋上搭条白毛巾,头茬还湿着,穿着白色跨栏背心,两手还在撵着电话号码本,一页一页的翻看。
就在他拿起铅笔,在本上的某个人名下面画条线时,电话响了,他还惊讶地挑了下眉。特能说的丈母娘要回来了?
“你好。”
“亦锋?”找了一大圈儿,终于找到正主了,左涛都有点儿不敢相信是楚亦锋本人接电话了:
“亦锋我可找到你了!你听我说,你姐夫他在我单位呢,他……”
左涛气急败坏的哇啦哇啦一顿说,不过在不歇气儿连说两句时,还急着要声回应:“我说哥们你听没听见?”
“说!”
楚亦锋随着左涛的简单介绍,越听脸部线条变的越僵硬。
他抿紧唇,脑中只转着几个关键词:
姐夫和汪海洋大打出手;
姐夫在对打时试图掏左涛枪;
汪海洋敢还手;
能疯狂成这样,恨不得干死一个是一个,那源于什么,不言而喻。
电话扣掉,屋里很静,只十几秒后有抽出皮带“当”的一声。
楚亦锋身着毕成的西裤的和蓝格半截袖衬衣,重新出现在客厅。
毕月边开车,边分心的瞟了眼副驾驶座上的一堆袋子。
建筑材料才敲定了两样,亲弟弟被她当苦劳力使唤,一支出去就是一天。
用毕成的原话就是:姐,腿都要走细了。
她在这么忙的情况下,居然干出逛街的事儿。还自个儿啥也没买,给楚亦锋买了一堆,给宝宝买了个奶瓶子。
现在又提前回家,目的居然只为给全家人做火锅。
为啥啊?就因为楚亦锋早上吃她做的面条那一脸满足,她瞧着甚是顺眼。
毕月舔舔唇,叹服自个儿,原来喜欢一个人能喜欢的这么深沉。
一手握着方向盘,手还不老实,紧着拍动。
一手咔咔的拧着广播,管啥玩意都没有。
小夏利没一会儿就传出毕月一会儿一忘词咿咿呀呀的欢畅声,她自个儿都不知道唱的是哪首歌:
“我为你rap这首歌,你的被窝里有辐射,碘盐也要吃很多。
夜晚我陪你咬耳朵,你得送我辆跑车。
然后我们吃着火锅一起唱着歌……
对我不好狗叼走,你的良心有木有,伤不起……”
啊,是伤不起啊。
毕月眨了下眼睛,抿着小嘴,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
等赶明儿有空闲有大把钱的,她得找个录音棚录几首歌,整一碟,自个儿唱给自个儿听。
毕月正高高兴兴自恋呢,结果发生的下一幕,她就在这一刻明白了她娘那句口头禅:“放屁赶裆”到底是啥意思了。
要不然不能一天之间碰见那死女人两次,还同样都在她家出胡同口的大街上。
毕月的车头准备要右转,看到了对面车辆要左转,转过来就跟她驶入同一方向的车道了。
正常来讲,也得毕月让行,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脚放在刹车上轻点了下。
可心里特不舒服。
因为她又不眼瞎,对面那深灰色丰田太嚣张,左转不打左转灯,它打双闪,关键是那车早上刚见过,这回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然而更让毕月气疯甚至惊愣住的是,深灰色丰田轿车打着斜奔她来了,根本不是要左转,而是要找她!
两车相迎,对方还闪着车灯晃她眼睛,跟个庞然大物似的就那么怒哼哼冲了过来。
毕月心里咯噔了一下。
第六感,她要是不站下,楚亦清真敢撞她。
拼狠,这娘们拼谁是疯子!
在两车距离仅有十几米远的时候,毕月差点儿被心口那口气堵的晕过去,却用紧留的那一丝理智没较劲认输了,觉得跟这精神病整不了。
她车也不是悍马,她还怀孕呢,别不信邪,她认怂站下。
楚亦清单手揉动甩了下方向盘,丰田车越过夏利车时,两车间距只有半米,又往前蹿出五六米远才能站住,可想而知这车速。
毕月侧回头,一脸后怕,唇色发白,就这么十几秒,满额头布满汗珠子。
她一手捂着心口的地方,一手本能的捂着肚子,心口砰砰乱跳。
正所谓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而这楚亦清,怎么看怎么像是不要命了。
楚亦清甩上车门时,毕月也汗津津的下车了。
俩人都是车门大开。
一袭乳白色连衣裙的楚亦清,眼中迸发着浓浓的仇恨,胸脯急速起伏,红唇上还能看出她咬破下嘴唇的痕迹,几步路走的狠盯毕月:
你敢骗我?你敢破坏我的家庭?你是不是以为我只会骂你?光说不练假把式,我今儿让你认识认识我!
而一身碎花雪纺连衣裙的毕月,眼中同样蕴藏着她要揍人的气势。
即便她被吓的腿软,即便她心跳依旧不规律的乱蹦:
你这是试图要撞我?你敢害我肚子里的孩子?你是杀人!
你个死女人。我今儿要在大街上棒打狗头!
毕月转身间,裙摆刮过车面。
她不想多一句话,精神病跑出来了,祸害人间。取雨伞,她那黑雨伞没接过雨,可打人厉害。
但就在她开后备箱的时候,楚亦清跟疯魔了一样穿着高跟鞋噔噔蹬跑了过来,一把掐住毕月的胳膊,那眼睛里的光,如果毕月说实话,她确实被震慑了,主要是她想好好活着。
“楚亦清,要死回家吊死自个儿剁了自个儿,我刨你家祖坟了?”
楚亦清咬牙切齿微眯着眼睛恐吓:
“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机会。马上给我去和王建安解释清楚。说你是胡说八道再扇自个儿两耳光,有一样做不到你……”
穿着平底鞋的毕月,微扬着脑袋瓜看楚亦清,明白了。
都顾不上去听那些狗屁倒灶不上台面的威胁话了。只觉得自个儿被无赖缠上了,倒霉透了,早知道那天她绕着走:
“你给我闭嘴!你败露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只有你看到了,你还敢狡辩?”
毕月眼神瞄了眼楚亦清的身后,低声道:“狗男女!”
楚亦清瞬间攥紧两拳,挥舞着胳膊奔毕月的脸扇了过去。
毕月一闭眼。
等她再睁眼时,楚亦清已经四仰八叉坐在了地上,周围有很多人瞧热闹。
深灰色轿车,她确实不认识。
浅灰色的,她可熟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