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深深的恐惧感攫住了我。
“所以,在幻境中曾经出现过的巨人族,也是你们种植的庄稼?”
“对,那次属于收割失败,被莫罗抢了先。后面的人间很久都属于贫瘠之地,几茬庄稼都种植失败。”
“收割?!想不到你用这么冷血无情的字眼?!”我想伸手指着她骂,但她早就不是跟我平起平坐的华鬘了,她是一位与天同高的美丽女神。
女神,还是女魔头?
华鬘又笑了:“那换个更贴切的词汇?‘养殖’、‘屠宰’可以吗?”
我哑口无言。
“……你之前讲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真的不是,空间旅行的时候,许多记忆都会丢失。第一,我不屑骗你们;第二,我不会骗你的,了解?”
“明白。”我已经无法可说。
她说的没错,有农夫会想借口欺骗庄稼吗?现在的非洲仍然刀耕火种,他们用火把杂草一烧,然后等灰烬凉透,洒下种子,静等来年收成就罢了。
可能对于阿修罗来说,人间万物也是如此吧。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反正秋天一到,前来收割,无非如此,何必欺骗?
而她的第二句话,是明明白白对我说。
她不会骗我,这是她对我的私人回应。
所以,我到底算什么?一个农夫准备收割时,发现有棵野草长得可爱,所以挖出来养了一段时间,养出了感情,最后传承下来,成了花花草草。
或者就像远古先辈抓来一只小狼,正准备开刀问斩时,发现小狼萌萌的,于是也养了起来,最后培养出来狗这一个品种。
我不做盆栽的花草,也不做阿修罗的宠物。我更不想成为末日屠戮后,被农夫洒在人间的种子,老子虽然窘迫无力,但不想做下一代人的亚当,也不想成为阿修罗的繁衍工具!
我自己想得热血沸腾,但华鬘一句话浇灭了我的万千思绪。
“放心吧,亲爱的,对最好的庄稼,我们都会全部收割,然后重新种植另一个品种,以免让后世的人明白前世发生过的事。”
“那恐龙呢?”
“那些都是失败的耕种。”华鬘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点点我的脑袋,“我们需要的是智慧,不是你们的肉身。阿修罗在各个空间都有‘农场’,每到一定时间,空间会自动打开,阿修罗便来收割、播种,直到下一次空间打开。
“可是,魔族却不这样。它们从不种植,而是到处打破空间,以四处掳掠为生。亿万年前,它们就曾经成功过一次。
“当时人间的巨人族聪慧异常,他们起了私心,不愿意被阿修罗收割,因此巫觋之道横行,最终召唤来的却是破壁的魔族。
“巨人只好独力抵抗,结果当然一败涂地。等我们闻讯而来,巨坟文明已经毁灭殆尽。我们看着荒芜不堪的田地,杀掉最后一只吃饱喝足、大腹便便的魔族,丢弃在现在西夜遗址的地方,然后消除了巨人族存在的历史。
“那一次,阿修罗痛心不已。那时我们与天神族激战正酣,一度攻入他们的空间,但因为后勤不济,所以只好鸣金收兵。大好局面,毁于粮草。
“从那之后,阿修罗痛定思痛,吸取教训,不再种植这样高质量的精细作物,可是三叶虫、恐龙那种又实在不堪重用。
“于是兜兜转转,我们还是……”
我打断华鬘的话。
“还是种植了人类,对吧?”
“对,我们需要的是大脑,不是肉身。恐龙那种,产量太低了。”
“所以,这次你们看到魔族又盯上了人间,所以决定不等空间开启,壁垒打破,准备提前收割庄稼了?就跟八路跟鬼子秋收抢粮似的?”
华鬘笑了:“我明白你的比喻,差不多吧。我被送过来,就是因为有打破空间的能力。结果穿过空间之后遇到你,我一高兴就把任务都忘了……”
“别说了,再说就伤感情了。”我朝她使劲摆着手。
“我也这么觉得。”她说。
“怎么才能让人间不复毁灭呢?”虽然这个问题有伤尊严,但我还是问了出来。
“很简单,先打败我,这样就不会再有空间破壁的事情发生。”她笑笑说,“你有信心吗?人有信心能击败一座高山吗?”
“我可以试试。”我站在她掌心上说。
“哈哈哈,”华鬘大笑起来,“这样对你未免太不公平了,我还是变成沈喻的样子跟你对垒,如何?”
我愣了一下,就在这时,整个光亮的天空中忽然传来一个威严洪亮的女声。
“华鬘,勿滋生事端,速速……”
我正在寻找声音的来源,谁知道华鬘忽地把璎珞衣袖一挥,整个世界刹那间安静下来。
她似乎用自己的力量,把那个声音屏蔽在了幻境之外。
“我师父,急性子。”她笑了一笑,朝我解释道。
我刚要张口问什么,就见眼前白光一闪,等我再抬头看去,发现沈喻——或者是华鬘正站在我的面前。
“你——?”我问道。
“不是要打败我吗?”她对我笑着,然后朝旁边一块石头走过去,嘭地一掌就把石头拍成了齑粉。
“你试试。”她指着另一块石头说。
我咬牙走过去,哇哇叫着挥动双拳一顿乱抡,直砸得双手青紫,骨头酥疼,那石头也依然纹丝不动。
“你怎么一个大老爷们儿,打个拳跟粉红小公主似的。”华鬘嗤笑道,“严肃点儿好吧,这可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谁不严肃了?!”我话音未落,就见一个拳头忽地打来。
华鬘已经开始了袭击,我躲闪不及,被她一圈打中,足足飞出去五米多远,然后重重摔倒在地上。
好在我还算有金刚不坏之身,我撑着地、咬着牙刚爬起来,还没等我站稳,就见面前人影一闪,华鬘的手刀不差分毫地对在我的心口上。
她冲我冷笑一声。
“对不起,亲爱的,你这次死定了。”
我想忍住,装出一副英雄就义的样子,但两腿还是忍不住抖了起来。
她似乎觉察到了我的恐惧,略略把手往回收了一下。
我以为她会说这只是热身,她会像影视剧里的反派一样,放过我这遭,然后再给一次比试的机会。
“不要怕,亲爱的。”她说。
我点点头,她对我呵呵一笑。
“以后再也没有痛苦了。”
我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的手刀已经瞬间刺入我的胸膛。
我没有感觉到疼痛,因为最后那个瞬间只看到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它被华鬘捧入手中,在我眼前“砰砰”跳动着。
她拍拍那颗心,然后把张开的手掌一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