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自邢霜走后,心里对她的惦记,也越发的让自己对邢霜更加宽容了。所以贾琏这信送来了,贾母立马回了个信,里头只有三个字打得好。
贾琏收到信时,哭笑不得。拿信给王熙凤看,又一起笑了一番,便丢开作罢再也不提。
只说自打邢霜走后,贾母一开始便有些闷闷不乐,英莲和王氏日日过来陪伴劝说,也没能让她心情好起来多少。
再后来,贾母开始对伙食有些不满了。倒不是吃的不合胃口,相反自王氏接管厨房以后,送去仙鹤堂的,全是些贾母爱吃的东西。
这人年纪大了,味觉便淡了不少,所以贾母爱吃些胃口重的,油大的东西。
几日下来,口腹之欲是满足了,可渐渐的身子却沉重了起来,早起也有些昏昏沉沉的,睡不大醒。
英莲这一日来请安,突然问起:老太太怎么看着精神不济,是昨儿没有睡好?
问完她又扭头去怪鸳鸯:怎么不好好服侍老太太就寝,这天虽然暗的迟了,可也得注意着时辰。
贾母忙道:别怪她,我睡得倒是早,只是夜里睡不安稳,早起也觉着头昏。
英莲便让琥珀去请太医来,又对贾母道:老太太早该说的,若是身子有个不好,被太太知道,回来可少不了一顿责罚。
贾母闻言笑道:你们太太宽厚,不会拿这起子小事儿骂你。
英莲一阵摇头:老太太可不知道,平日里太太待我们这些小辈是宽厚,可遇着事了,也不纵容的。太太走时可吩咐了又吩咐的,叫我看好家里,照顾好老太太和二太太。若是有个闪失,回来定不轻饶。
贾母听了心里很是满足,想到老大家的就是要走也惦记着自己,这心情也好了不少。
正说着,王氏打外头进来,请了安坐下,笑着问她们俩:在说什么?
英莲忙把贾母这段时间的情形告诉了王氏,王氏听了诧异道:怎么会?先前老太太身子沉,嫂子不已经调理好了吗?
贾母叹了口气:好是好了,偏这几日她不在,又跟原先一样了。
王氏懊恼道:是我没用,不如嫂子精细。如今她不在,我也跟个没头的苍蝇似的。
又说了一会儿,老王太医来了,给贾母把了脉道:老人家无甚大碍,不过这吃食上清淡一些,再吃两剂汤药就好了。
王氏闻言又惭愧了起来:往日嫂子拟的菜单,我看着太过寡淡了,想着老太太不爱吃这些,就自作主张换了。如今看来,倒是我多此一举。日后还是按着嫂子留下的菜单来吧。
贾母这才知道,这些日子自己是怎么回事,看来老大家的日日嘴里念叨着养生养生,还是极为重要的。
贾母忙让人给了诊费,英莲跟着出去拿了药方,回来看了一遍道:这不就是以前吃的方子么?我记得前些年,我来家时,常见太太早起吩咐人熬好了送来仙鹤堂的。
贾母要了方子来,戴上眼镜看了一回,也点头道:是我原来吃的那个,原来吃的是这个。
王氏笑道:嫂子这一不在,家里看着平静,实则都乱套了。我看祖宅一修复好,就早些叫嫂子回来的好。家里可不能一日没她,我这里也有点吃不消了。
提到这事儿,贾母板着脸问英莲:代儒老太爷是怎么说的?
英莲笑道:老太爷前儿开了祠堂,将珍大爷以大不敬为由,当众打了四十板子。尤氏也被判了八十板子,命后院的婆子看着在内宅罚了,如今两人都在家养伤呢。
贾母怒道:便宜他们了,这般目无长辈,要我说打死了算了。
王氏忙劝道:老太太何苦为他们动怒,嫂子常说,不能以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贾母听了渐渐平静下来,对英莲招了招手,让她过来。英莲附耳过去,听着贾母细细的吩咐,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来。
这样,怕是不好吧?英莲听完笑着道:虽解了气,可旁支该想歪了。
贾母愤愤道:想歪什么?那大的大的不中用,小的小的胡来,我这个长辈再不站出来以正家风,怕是咱家就要完了!
英莲福了一福,笑着应了,又与王氏一道告辞了离开。
路上,路过清远居门口时,英莲笑着对王氏道谢。
王氏装作听不懂:你跟我道什么谢。
英莲也不戳破,两人在此分道扬镳,一个回了直节堂,一个回了自己的院子去。
贾琮见妻子回来,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英莲笑着把事情一说,又道:二太太可真是个厉害人,好在与咱们太太如今是一边的,若真要与二房相争,别说我,就是太太也斗不过她。
贾琮想了想道:没明白。
英莲捂着嘴偷笑了起来,戳了戳丈夫的额头道:你呀,这都想不明白?
贾琮摇头很是茫然:真不明白。
英莲细细的给丈夫分析:其实二太太根本不必改了每日的菜单,但她故意如此,才好衬托母亲的细心。老太太就更加挂念母亲,对东府那边也巴不得快些处理干净了。
贾琮错愕了一下:这不是拿老太太的身子开玩笑?
英莲轻轻叹了口气,心里也是一阵后怕,但仍道:所以说,好在二太太是咱们这边的。若是与之为敌,真真乃祸事也。
两人又唏嘘了一番,贾琮倒是不急着让母亲回来,他只觉得母亲那么累,回老家多多修养几日也是好的。
英莲却不这么想,她知道太太的性子是个静不下来的。没事儿总有许许多多的问题要考虑,与其在外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烦心,还不如让太太回来,在自己能伺候得到的地方烦心,自己也好帮着谋划,帮着照顾。
殊不知,邢霜这爱操心的性格,已经很大程度的影响了自己的儿媳妇。以往她对英莲的照顾,已经反过来,让英莲照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