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你师父仙逝后,你为什么不留在龙虎山继续修道,而要回长安啊?是因为在龙虎山那边过得不好吗?”
翌日清晨,吃过早饭后,李泽轩打算带着这个小表弟去云山长长见识,路上,叶法善出声问道。
因为在他看来,龙虎山目前乃是天下道士的修道圣地,李泽轩修道八年,却突然离开了那里回到了长安,这让立志于用道法解救苍生的叶法善很难理解。
李泽轩听到这个问题,心里下意识地想道:“原来的李泽轩要真一直留在龙虎山修道,那自己哪里有机会穿越到过来啊?搞不好已经在阎王爷那儿报道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万万是不能说出来的,他笑道:“没有啊,龙虎山的掌门师叔还有小师叔都对我很好,之所以回长安,那是因为我爹、我娘如今年事已高,我若不回来在他们膝下尽孝,那与禽兽何异?”
叶法善神色有些不自然道:“那表兄日后的道业该如何继续?”
李泽轩转过身,看着叶法善稚嫩却又故作成熟的小脸,道:
“法善,我看你是对修道有误解吧?谁说只有在道观才能修道?只要心中有道,何处不能修行?何事不为道?何法不叫修?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一个修行人水平的高低取决于对道运用程度的深浅,道不是任何一个仙神真圣的私有物,又何必在乎于何处修道呢?”
叶法善顿时怔住了,半晌后,他朝着一面躬身,一面双手于腹前合抱,自下而上(不过鼻),行了一礼,道:“表兄高见,法善受教了!”
李泽轩神色一动,叶法善的这个礼可是大有讲究,道家有三礼三叩,对待凡人一般行拱手礼、抱拳礼和作揖礼,对待神、仙和真人则行叩拜礼,叶法善刚刚行的是道家标准的作揖礼,这个一般是对门中长辈们行的礼,由此可见,刚刚的那番话叶法善是真的听进去了,李泽轩拱手还了一礼,道:
“法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表兄的道便是红尘道,于漫漫红尘中,善待自己的家人,帮扶身边能力所能及帮助到的人!当然,表兄也希望你以后能做一个红尘道士,而不是在深山之中避世修行、坐看王朝更替,而不心念世间黎民!”
叶法善又作了一揖,道:“表兄放心,法善志在习得高深道法,行走世间,解救世人,断不会做那只会一味避世修行的盲道士!”
李泽轩笑着点了点头,带着叶法善继续朝着云山走去。
嗯,就是走,他这个便宜表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侯府分明有马却不骑,有车也不愿意做,说是想沿路看看百姓们的生活如何,李泽轩心中虽然不愿,但总不能将这小屁孩儿给绑上马吧?
尽管跟叶法善只相处了一天,但李泽轩已经深知自己这个表弟执拗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因此他也索性陪着这倒霉孩子一起走了!
“嘭嘭嘭!”
“使点劲!这土还松松垮垮的,怎么能行?韩晓东,你小子没吃饭吗?”
“刘二爷,不瞒你说,我早上还真就没吃饭!”
“嘿,你个混小子,就知道跟老子贫!都特娘的加把劲,眼看天越来越冷了,要是结冰了咱们还没修好,那就耽误侯爷的大事儿了,你们看看四团的工程队,人家进度多快?”
出了城,走过一段官道,便来到了前往云山的小道,往前走了大概两三里地,便听到了一阵“嘭嘭嘭”的巨大撞击声,以及一些人的吵闹声。
叶法善好奇地朝那边望了望,结果被一个小山坡给挡住了,便问道:“表兄,那边在做什么?为何如此热闹?”
李泽轩笑了笑,道:“是书院的工程队以及庄户们在修路,咱们转过这个弯就能看到了!”
“修路?”
叶法善心道修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还是闷声低头,加快了脚步,没过一会儿,二人便绕过了这个山头,入眼便是黑压压的好一片人,有抡大锤子锤大地的,有拿着铁锹铲土填坑的,还有推着车倾倒砂石的,还有些人再往平整的路面上倾倒泥浆,只不过这泥浆竟然是青灰色的,这让叶法善一阵惊奇:
“表兄,那车中稀柔的浆状东西为何物?”
李泽轩顺者他的手指方向看去,答道:“那东西是水泥,刚开始跟泥浆一样可以随意塑造各种形状,不过它过一段时间便会凝固,一旦凝固之后,便坚如磐石,即便遇上下雨天,它也会保持原状!”
“哦?这世上竟然还有此等神奇之物?为何法善从未听说?”
叶法善现在不由感慨帝都果然不一样,南阳那等小地方果然是不能比的。
李泽轩笑道:“水泥这东西诞世不过半年,还未传到南阳,表弟你没见过很正常!”
谈话间,二人便已经靠近了修路工地跟前,迎面走来一个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是刘二爷,“哟,侯爷,您来了?今日怎么没有骑马啊?还有这位是....”
李泽轩笑着应道:“这不是想锻炼锻炼脚力,便没有骑马嘛!对了,刘二爷,这个是我表弟,昨日刚到长安的,今日想去书院看看!”
叶法善见李泽轩跟眼前这个老汉说话的时候没有一点侯爷的架子,而且言语间嗯也没有一点居高临下的傲然,反而还有些敬意,对待长辈的敬意,他心中一阵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并朝刘二爷拱手一礼,道:“法善见过刘二爷!”
刘二爷有些“受宠若惊”道:“诶,小郎君客气!既是侯爷族亲,该是小老儿向你问好才是!”
李泽轩笑道:“二爷说的哪里话,您可是长辈!对了,刘二爷,这路看着是快修完了吧?”
刘二爷擦了一把汗,道:“嘿!侯爷,快完了,快完了!也就还剩三里多的路面没有修了,大概只需要十来天左右便能全部修好!只是说来惭愧,咱们这些庄稼汉修这种水泥路不是很在行,拖了龚园长他们的后腿了。”
当初李泽轩划分“建设兵团”的时候,设立了五大团长,分别是胡汉云、刘二爷、曹少福、龚民勇、倪太峰。后来为了修水泥路,而且书院那边的工程大体上也都完工了,李泽轩便拆了两个“建设兵团”、总共近五千人,专门过来修路,一个是刘二爷的二团,以及龚民勇的四团。
由于刘二爷在这一带威望还是很高的,所以后来几个庄子上过来帮忙修路的庄户也都划到了他的麾下归他管理,这样一来刘二爷的二团,现在名义上都有三千多人了!
但是前来帮忙的这些庄户,没有经历过炎黄书院的“大工程”,经验上自然会有所欠缺,也就导致了二团虽然人多,但整体进度并没有跟四团拉开多少差距。
李泽轩笑道:“没关系,不急不急!别让乡亲们太累了!对了,刘二爷,先前我让我岳父通知大伙儿进山采药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吗?”
庄户们肯过来帮忙修路,都是出于一片好意,李泽轩起初是想给前来帮忙的人工钱的,但庄户们死活不愿意要,后来把工钱换成一斗大米后,庄户们才勉强接受。
要知道,这一斗大米的价值可是远低于工地开的工钱啊!
面对这样一群心善的庄户,他还能抱怨什么呢?
刘二爷听到李泽轩的问话咧嘴笑道:“侯爷,俺们都知道了!下午的时候,据说每个庄子会组织一些青壮当成护卫队,即便遇上野兽财狼也不惧,然后每家每户抽出一人进山采药!嘿,可惜俺老刘现在不得闲,要不然也进山打打野兽,让庄上那帮瓜娃子见识见识他们刘二爷的箭术!”
李泽轩忍不住笑了笑,道:“哈哈!别人是宝刀未老,刘二爷这是神箭未老啊!哈哈!”
刘二爷得意道:“那是!想当年庄上的人饿急了要去云山西面打猎,俺老刘当时也去了,遇上一只吊睛白额大老虎,老刘我......”
刘二爷开始给二人讲解起当年的英雄事迹,李泽轩也乐得在旁边休息,叶法善则是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半刻钟后,他们告别了刘二爷,行走在宽阔平坦的水泥道上,继续向云山那边进发,叶法善忽然开口道:
“表兄,庄户们进山采药便采药,缘何要在山中对野兽大动刀兵?世间万物皆有灵性,野兽也是生灵,那片山林本就是属于他们的地盘,庄户们鸠占鹊巢不说,为何还要对它们抄家灭户、斩尽杀绝?表兄你身为道门中人,不仅不制止,为何还隐隐鼓励?”
说到杀生可能很多人会想到“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这般的慈悲,然而有些道士确是吃肉的,道教教义里面对于杀生,不支持,但也不禁止!
李泽轩莫名一怔,没想到叶法善居然会问出此种问题,想了想,他语气深沉道:
“法善你说的其实也没错,一切血性之物,皆有灵性,即有道性,悟性有早迟之分,修道阶次亦有快慢之别!野兽也是生灵,按理来说不应轻易杀之。
但有时候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当野兽要攻击人的时候,你该如何自处?杀?或者用你的道法去感化他?百姓只是凡人,他们只管吃饱穿暖、照顾家中老幼,他们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生存,这样有错吗?”
李泽轩记得前世抗日战争期间,道家信仰者一手拿着枪,一手拿着香,这边杀完小鬼子,这边一样敬神拜神,相比那些只知道在深山老林避世修道、不管众生疾苦的道士,这样的道士才是他所敬佩的。
“杀生为护生?”
叶法善低声念叨一句,陷入了沉思。
太阳快爬到头顶的时候,二人终于上了云山,踏入山门,看到高大巍峨的炎黄书院建筑的那一刻,叶法善即便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心里还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那张平日里喜欢故作老成的小脸,此刻满是惊讶与震撼!
“怎么样?法善?表兄这书院还不错吧?”
李泽轩见这小子终于难得地露出了震惊神色,有些得意道。
“咕咚!”
“嗯,是不错!”
叶法善咽了咽口水,出声道。
这岂止是不错啊?这简直能称得上人家仙宫了!
李泽轩哈哈一笑,道:“哈哈!走!表兄带你进书院转转!”
说罢,他带着叶法善走进了书院。
依次参观了书院的红楼、礼堂、运动场、食堂、学生宿舍、实验楼等等,最终,二人回到了光华楼,并来到了四楼中庭放置望远镜的地方。
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李淳风。
“呵,李道长也在啊?”
李泽轩上前笑着道。
“侯爷!”
李淳风先前正在专心致志地捣鼓望远镜,听到声音后连忙转身,见到是李泽轩后,他松了一口气,道:“侯爷勿怪,近几日贫道发现了些星体,所以用这望远镜用的勤便些了!”
李泽轩摆手道:“无妨!这东西做出来不就是给人用的吗?道长尽管用便是!哦,现在光线这么强,道长还用这个就不怕刺眼吗?”
李淳风摇头道:“这会儿肯定用不了,先前太阳刚升起的时候还可以用用,哦,这位小友是?”
这时,他才注意到李泽轩身后的叶法善。
李泽轩介绍道:“这位是我表弟叶法善,南阳叶家人,修道八年有余!法善,这位是李淳风道长,现在太史局中任职,道法高深、品性高洁!”
叶法善上前抱拳一礼道:“法善见过道长!”
李淳风还了一礼,惊讶道:“南阳叶家?可是当年的栝州叶氏?叶静能是你什么人?”
叶法善答道:“正是当年的栝州叶氏,道长所说之人乃是法善叔祖!”
李淳风喃喃道:“叔祖?你竟是叶前辈的后人!可真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