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走过来,示意了一下,赵红军带着边上亲友退得远了一点,陈长青跟着赵红军,带着他走远了几步,轻声说了几句话。
赵红军点点头,陈长青告诉他一些事。
在杭城那里,李一鸣跟那个陈查理见过了,那家伙不算是个骗子,但是一个滑头的香江商人,现在他要邀请六个人去香江考察,李建国和李一鸣也在其中,但现在时间有点急,看赵红军这里能不能帮上点忙。
“手续就得好多天,加上过去如果坐车那更是慢。”陈长青轻声一说,赵红军就明白了。
这时候就得用上部队的人了,飞机和火车那时间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且手续也可能更快。
周正站在李一鸣面前,打量了好一会,淡淡开口:“你就是那个孩子?”
李一鸣看看他,目光从头到脚又停留在脸上,点点头嗯了一声。
“赵山电话里说,你很聪明,很厉害,比他当年厉害十倍,赵红军说你很厉害,你还会抓敌特。”周正嘴角轻轻浮出一丝笑意。
李一鸣又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周正看着他,慢慢说道:“那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对中央长说呢?”
李一鸣看看他,有些犹豫:“周爷爷,我没有在电视上见过你,也没听过你的名字,有些事我不能对你说的。”
周正表情一僵,直视着李一鸣的眼睛,那里头他看到了坚持和勇气,就是没有半点畏缩。
有意思啊!
跟这孩子的眼神对了一会,周正淡淡一笑:“赵山是我老部下了,我确实也不算中央长,你不说也可以,但我怎么相信你呢?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等着要跟中央长见面吗?”
“我知道的。”李一鸣轻轻点头,他知道周正并不是不想帮他,只是说了一个事实,全国上上下下这么多事,如果都要跟中央长当面说,那一天一百个小时也听不过来,更不用说处理了。
“哪个事不重要呢......”周正轻轻呼了口气,叹气似地自言自语。
是啊,对每个人来说,那些事都很重要,缺的只不过是比较,但李一鸣又不能在这里直接跟周正说自己脑子里装了三十年后的故事,......
我要怎么取信于他呢?
看着周正的军装,李一鸣想了一会,他脑子里头关于军事的知识还是有不少的,虽然那些书里头大多数是赚钱赚钱耍流氓,但也有相当的内容是在描述三十年内美国主导的几次战争。
战争,打战,信息时代的战争模式,这应该是周爷爷会感兴趣的!
“周爷爷,您是部队的,我可以说点关于军事方面的事......”
说到这,李一鸣心中突然咯噔一下,抬头看着周正,有点小心问道:“周爷爷,您的身体没啥问题吧?”
周正被这话问得一愣,微微低头看着身前这少年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弯又叹了口气:“人老了总有点毛病,还行吧,总不会被你吓死......”
李一鸣听到这话居然轻轻颤了一下,小嘴跟糊上似的不说话了。
周正哼了一声,显然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但没就这个直接展开。
“赵红军说你帮着抓了个敌特,那过程很精彩啊!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周正看着李一鸣问道。
“我...看书比较多,可能是这个原因......”李一鸣含糊地解释了一句,反正这些大人们都喜欢这个理由。
周正哦了一声:“都看的什么书?”
“十万个为什么,小灵通漫游未来世界,字典...课本...还有报纸时事.....”
十万个为什么,小灵通漫游未来世界...周正嘀咕着这书名。
“喜欢读书那为什么退学啊?”周正冷不丁地问道。
李一鸣猛然抬头,原来赵红军已经告诉他了。
“呃...我写了一封信...寄给长...然后...”李一鸣低着头说道。
周正眉头一挑:“嗯,写的什么啊?”
“就是...未来的一些考虑......”李一鸣声音已经低不可闻了。
十三岁,给中央长写信说关于未来的考虑,上面吵成啥样了你都不知道,周正摇摇头嘿嘿一笑,看向周围,淡淡说了句:“跟我走走吧!”
说完也不等李一鸣回话,转身慢慢走去,这烈士墓地都是用石板铺就的小路,石板之间顽强地长出青草,有长有短,有的还带着小花。
山风吹过,微凉,阳光已经斜到山头了,长长的影子到处都是。
“这里埋的,很多都是当年牺牲在战斗中的那些人,其实有的人只有衣物在里头。”周正慢吞吞地说道,“当年那些战斗,有时候连收尸的条件都没有。”
李一鸣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一言不。
在他更远的地方,是赵红军和李建国,还有两个士兵警卫,那两人简单的军装下精瘦的身材,却有着极为锐利的眼神,慢慢地扫视着四周。
周正头也不回,声音也不大:“红军还没有跟你说,我直接告诉你,赵山过世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也不用内疚,他是被他小儿子气的,赵援朝用军队的资源做自己的生意,生活也开始腐败了,非常恶劣。”
李一鸣猛然抬头,原来是这个原因。
“那个人呢?”李一鸣问道。
他可不管这个赵援朝是谁的
儿子,父亲再大的贡献也挡不了儿子的错,何况这个不肖子的事直接气死了赵爷爷,李一鸣恨不得把他抓起来打一顿。
“抓起来了,我下命令抓的,不过总得告诉赵山一声,结果”周正哼了一下,“还是受不了刺激啊!”
李一鸣看看周正的表情,轻声问道:“周爷爷,您跟赵爷爷关系不好吗?”
“嗯?”周正转头看他皱着眉头有些惊讶这孩子怎么问这么句话。
李一鸣小声说道:“我看你也没有太多伤心的样子,刚才你还笑了一下”
“你懂什么...一下就死了有什么难受的,被抓起来折磨死了的同志多了”
周正慢慢顿住,看看这四周无数的墓碑,“我们当年都是一场场战打过来的,死的人多了,多少好朋友,亲人都牺牲了,死没什么可怕的,人哪有不死的,哼,怕死还闹什么革命!”
李一鸣看着老人,那里头仿佛装了钢板一样板直。
“怕的是,我们的遗志没有人继承,我们的后代,他们忘记了我们是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这样舍生忘死流血牺牲!”周正语气淡然,却又隐隐透着一些伤感。
“赵山,他受过几次伤,运气差点早就死了,能活到解放后就是赚的,活到现在,扣去他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别的还算可以,红军是让他还挺满意的,当然,可能也是因为你。”
“我”李一鸣欲言又止。
周正没管他,自顾自地前行:
“当年那些战斗,攻打县城什么的,我们都有敢死队的,顶着枪炮就往上冲,连像点样的鞋子都没有,
最多就是草鞋布鞋都还是破的,地上不管是什么就算是铁钉也得踩着冲上去,不管拿的是有子弹的枪还是棍子都得冲!”
他突然停下来叹了口气:“每一次战斗,都是最勇敢的那些人先去牺牲,能活就是运气好。如果剩下的人,没有接着牺牲的勇气,队伍就会越变越弱.....”
“还好,我们没有变弱,牺牲的同志就在我们前面,我们捡起他们的枪继续战斗,死也没什么好怕的,我们活得很简单。”
“这么多年了,我也老了.....”周正叉着腰,久久地看着这一片碑林,缓坡之上,埋着无数战友,“我快记不起他们的样子了,”
李一鸣低下头,紧紧咬着唇,视界又开始模糊了。
“很快就要国庆了”周正轻轻呼了口气,“解放三十五年了,这里很多人都不知道”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目光盯着一块块石碑,轻轻念叨着上面的名字,像是要把这些名字刻进心里。
马上要国庆了,我们的新中国也已经三十五岁了,这里很多人,同样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沉睡了这么多年了。
李一鸣轻轻咬着下唇,也久久地凝视着那些石碑,仿佛看到了无数穿着褴褛军装的战士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看着天空,看着大地,看着远方,
斜阳从山那边照过来,拖出无数长长的影子,连成了一片。
松林在晚风中沙沙作响,他抬起头,有些茫然,似乎耳边有人在反反复复低吟浅唱: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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