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着那些场面,李一鸣心中泛起莫名伤感的滋味。
不是因为被人小看,而是他现在知道,很多发达国家已经实现了机械化规模种植。
种子好,土地也是开阔平整肥沃,不像这里要在山上围出梯田。
在大型的农场里,几个人开着大拖拉机,换上不同的功能配件就可以完成深耕播种收割脱粒装袋...所有的事。
就连洒农药,都是用驼峰飞机!
那种拖拉机,没有一本书里说过怎么造!
“抓好!”李建国骑着车子用力踩上一段陡坡。
不远处就是一片晒谷场,上面有人正在摊着谷子。
李一鸣看到了抓稻草的竹耙和铁耙,筛稻草的竹筛,吹稻草的风车。
晒谷子时先要用大扫把把晒坝上的垃圾扫开,再是把谷子上的散落的稻草扫开,这叫打隐草。
谷子堆在晒坝上,此时最盼望的就是有大太阳带来的高温,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谷子晒干,但最少也要晒两天。
在同学们面前,老农们总会看看天边上的云朵,指着那些羽毛似的云说这就好了,这两天不会下雨。
红艳艳火辣辣的太阳把晒坝晒得像个大锅炉,谷子在大锅炉里不断地煎炒冒着若有若无的水汽,晒谷的人也在这个大锅炉里不断地煎炒。
他们全身的皮肤被晒得红红通、火辣辣,脚板在这口大锅里不断地翻动着,双手不断地紧握着竹耙、铁耙、扫把等等不断地挥舞着。
谷子在晒坝上晒干了,再过一下风车就可以进仓了,这剩下的稻谷就是农民们整年用身体、用汗水辛勤耕耘劳作的最大收获了。
等到需要吃的时候,他们会装满一袋送到村里的碾米站,把稻谷碾出来,糠可以用来当家畜的饲料,米是人吃的。
晒场田里欢声笑语一片,并不是因为人们不辛苦。
下过田的李建国和李一鸣都知道,农活是非常辛苦的,但更可怕的是没有收获。
他们也只能用欢笑来缓解心灵与身体的伤痛,因为除此之外他们确实是一无所有。
……
车子在泥路上发出咯吱咯噔的声,永久二八大杠在李建国的操控下还算稳健前行。
“爸,很多机器...我们得从...国外才买得到,...先赚很多钱,买回来一边用一边学着造,才是最好的办法。”
李一鸣在颠簸中断断续续地说道。
“什么样的机器?”李建国已经一身是汗了,但听着李一鸣的话,他的回答很迅速。
“很多种,种田的,铺路的,很多,都很贵,还要用外汇买。”
“嗯!”
“还要抓紧时间,再过几年,也许想买也买不到了,那时候就得自己造更好的!”
“嗯!”
“不过,我们条件不一样,我们地少,很多山区,...光种稻子不行,...还得种不同的东西,花、草药、蘑菇、果树,跟鸡鸭鱼什么的一起,田里面也可以养鱼,叫稻花鱼...鱼塘要有...塘泥可以肥田,...
有些树很值钱,但要成材得很多年,现在种下去,......十几年之后就能收获了...田边还有路边...房子前后...地要利用...起来...要建沼气池...”
李建国一边听一边骑一边还有空问:“听起来很不错,是你说的立体养殖?”
“嗯...就是得有合适的苗种...得有专门的育苗...场...得有专业技术人员...”
“嗯...”
“这样同样的土地就...就可以有更多产出...老百姓也不...不用全都挤到城..里了...交通不发达...都回不了家过年...然后他们孩子老人...也没人照顾.....”
“嗯...听起来比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有意思!”李建国呵呵地笑着,“抓好,前面下坡!”
李一鸣在噔噔的链条声中说了一句:“其实就是新农村建设......只要有地在,能种出东西,...就不慌...”
“过桥了!”李建国突然说了句。
所谓的桥,其实只是一个两米长水沟,上面架着一座用两个半片大树搭的小桥,宽只有三米。
但这树显然是长了数百年才能有这么大。
车子飞快地过了桥,越来越近了。
还有个小坡,估计上去高差得有二十米,但绕着走应该也有一百多米,都是羊肠小道。
“到了!”
李一鸣手一用力,跳下车,李建国也姿势熟练地从车上下来推着车子。
李建国拿肩挂着杠,提着车子跟着李一鸣一脚低一脚高地走着,拿着前轮挡开那些横生的技条。
路边是大片大片的茅草,满是锯齿。
李一鸣手臂上很快被割了几道血痕,脚上也是。
或许有人会抬头看到他们俩,但在农村,行人突然往路边跑并不奇怪,多半是去解决个人卫生问题。
两人来到庙前,这是个很小的庙,占地也就是五六十平方,外面有大榕树,好几棵,不是两棵。
地上都水,如果不是靠着这背风处,这台风几乎要把这庙给吹掉了。而且这里正好也离着山坡有一定距离,不用担心泥石流。
“你在这看着,我进去!”李建国低声说了句。
李一鸣轻轻咽了口口水,点点头,有些紧张。
李建国不放心,绕着破庙转了两圈,确定一两百米之内没有外人,赶紧进了庙。
地上断砖碎瓦烂木头,还有多年的枯枝烂叶,草长得有一尺多高,还看到了一些粪便,大概是真有人把这当厕所。
李建国走了几步,很快看到一个脸被打掉半边的坐佛泥像靠在墙角,身上的彩漆早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手掌断掉丢在一边,非常凄惨的模样。
他皱起眉头,心中一下揪了起来,不会已经被人拿走了吧?
…...
李一鸣远远看着远处,眼中的稻田和农家,却没有自己在童话里描写的那片麦浪美丽。
他的心跳很快很急,一下子很多思绪冒了上来,如果没有发现那些金条,他会很失望。
台风远去之后,雪白云朵在空中缓慢地移动着,天空蓝得令人心醉。
卷云丝丝缕缕地飘浮着,轻盈散碎,有时像一片白色的羽毛,有时像一块洁白的绫纱。
阳光透过薄薄的卷云照到地面,房屋和树木的光与影依然很清晰。
树林里,蝉鸣鸟叫,山风吹拂,带来隐隐的花草香气,树荫之下更是凉爽,而在毫无遮挡的田里劳作是很热的。
李一鸣清楚地记得有个老农指着天空,用会说不会写的农谚,告诉这些学农的孩子如何根据云上的光彩来推测天气。
学会这些让孩子们心花怒放,虽然回去就要交一篇作文,但感觉自己是掌握了了不得的知识,浑身充满着力量感。
再过几年,中学的课本上就会有那么一篇看云识天气了,中国传统知识简单概括,它们来自于数百上千年的经验。
但真正要预知天气,还是要靠气象卫星跟踪气流和汽团的走向,还要分析地形对这些水汽团的影响,甚至还会有更先进的影响天气的技术。
带着山野气息的风盈绕在鼻间,这让李一鸣有些出神,虽然他已经不能再坐在课堂里,但已经看到了更加广阔的世界的他是绝对不会停下脚步,无论这里有没有那藏宝。
“一鸣!”李建国轻声叫道。
李一鸣迅速进庙。
看到佛像,李一鸣一阵激动,随之而来的就是困惑,跟书里说的并不一样啊!
“是不是这个?”
“不知道。”
李建国四处看看,捡了块尖头的石块:“你去外面看着,我把它砸开。”
李一鸣迅速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