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吴宝璋的日子有些不好过。
虽然有程池介绍的几个大茶商,可人家能给一次面子,能给两次面子,总不能次次都给面子不做生意。过完年之后,进货的价格没有了优势,他们又是新开的铺子,客人多的时候没有想办法留住客人,等到价格没有了优惠,这生意就日渐的清淡下去。
程汶急的嘴角起了泡,偏偏汶大太太从金陵派了人过来,一是催着程诺和吴宝璋回去,二是说家里一大堆人要吃穿嚼用,去年过年田庄的收益都给程汶带到了京城,如今家里没有了余银,让他拿银子回去开销。
吴宝璋倒是想回去。
娘家再不好,也是认识的。她在京城里不过是个商贾之家的媳妇,走到哪里都要打着杏林胡同程家的名头,不像在金陵,轿子往街上一走,别人就知道她是谁,那些该得的尊重,羡慕的目光就纷至踏来,哪里还需要她费心说什么,而什么事都要她费心说的时候,也就没什么值得尊敬的了。
她嫁到程家来,也就这点好了。
如果连这点好都没有,那她还不如嫁个平常普通的读书人,好歹要比程诺这种读书做人都一无是处的银样蜡枪头好啊。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程辂不知道怎么就找到了她这里。
她原本不准备搭理他的,可当他可怜兮兮的提起两人之前的情份,提起那年她背着家里的人跑出去和他踏青时曾送给他一个荷包,他还趁机藏了她一块帕子的时候,她虽然觉得程辂危难时候能把他母亲都丢下,这些东西十之都不在程辂的手里了。可她想到程辂说这话里那闪烁的目光,还是没敢跟他翻脸,作出一副哭哭泣泣,非常同情他的样子,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他,说这是自己这些日子来京城后主持中馈攒下来的体己银子,让他先去找个地方落脚。以后有什么为难的事再来找她不迟。
程辂走了。
吴宝璋差点吐出来。
她当初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个东西!
居然用女人的银子。吃软饭。
她得想办法回金陵才行。
父亲还在金陵任官。继母虽生了儿子,可父亲也想办法把她大哥安置在了巡检司,就算程辂有这个胆量回金陵。她既有办法把他的行踪告诉程家的人,也有办法收拾他。
吴宝璋在心里琢磨着,就把汶大太太骂了个狗血喷头。
难怪她和外面的那个斗了大半辈子,明明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形势对她那么有利她都没能赢——公公现在手里没钱,她却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公公拿钱回去,外面那个却乖巧贴心地派了体己的管事送了二千两银票过来。
公公接到那银票眼睛都红了,原本和程诺商量着让他们先回金陵去的,这下子立刻改变了主意。不仅要程诺继续在铺子里帮忙,还决定把铺子旁边的一家茶馆盘点下来,在茶楼里卖茶叶。想办法把两边都做起来。
吴宝璋就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发呆。
想汶大太太招她回去是不可能了,要不。借口汶大太太病了,她回去侍疾?
公公那里……不如暗示公公,她回去了,公公就可以把外面那个女人带到京城来了……公公肯定很高兴。
只是等到公公死时分家产的时候,他们肯定会吃亏的。不过,以公公的个性,说不定到了死的时候早把家产败得差不多了,只有债务没有家业了。可万一公公把生意做起来了呢?
吴宝璋又有些犹豫。
她正拿不定主意,程诺走了进来。
丫鬟忙上前服侍他更衣。
相比在金陵九如巷的时候,他长高了些,也壮实了些,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稳沉少了几分轻浮。
见吴宝璋在那里发呆,他道:“听说四姑奶奶生了孩子,池婶婶过几天会派人去洛阳,给四姑奶奶孩子的百日礼你准备了没有?到时候托了池婶婶一起送过去吧!”
也免得他们再派人去一趟。
现在家里不像在九如巷的时候,银子敞开了用。
做了生意,他才知道银钱的艰难。
做了生意,他才知道李敬的厉害。
程笳那边,自然要多走动走劝。
还有杏林胡同和朝阳门那边……只是杏林胡同那边的程泾他们五房原来接触的就不多,程许到是一块儿长大的,可他每次去拜房程许的时候他都在读书,听说下一科就要下场了,泾大伯母还指望着程许拿个状元回来,他怎么好意思总去?朝阳门那边却不一样,郭老夫人住在那里,还认父亲这个侄儿,又在内宅没什么事,京城的功勋之家也好,官宦人家也好,都走得进去,说得上话,家里的事求到郭老夫人那里,老夫人没事的时候应该也乐意听,乐意帮个忙什么的。
所以父亲才让他们搭着池叔父家给程笳送东西的。
程诺想着这些,又吩咐吴宝璋:“你和池婶婶差不多的年纪,你过去的时候,好好陪池婶婶说说话。家里只有这些亲戚,能走动的也只有这几家,你没事的时候要常去串个门才好——就算是亲戚,也要常走动才亲热。”
吴宝璋闻言气结。
让她去巴结周少瑾?!
做梦去吧!
她在心里冷笑,道:“我和许大奶奶来往不行吗?泾大伯父还是阁老呢!”
言下之意,你们要巴结还不如巴结做阁老的程泾。
“随便你!”程诺和吴宝璋向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他也不耐烦和吴宝璋多说,道,“只要你觉得到时候泾大伯父能帮我们说话就行了。”
吴宝璋气得脸都胀得通红。
她就知道,程诺这个男人没有一点担当。
求人难道就不衡量一下彼此间的身份地位吗?
他们现在把读书人的身份都丢了,行商贾之事。还指望着程泾能帮他们,而且这种相帮还多半是商贾之事,程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吴宝璋在心里鄙视着程诺,又有点乱。
闵葭那个女人,太多心思,不好相与。
她压根就没有准备和闵葭来往,更不要说有事去求杏林胡同了。
反倒是周少瑾更好相处……
吴宝璋思忖着。她贴身的丫鬟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看见程诺在一旁,就站在了角落里。
吴宝璋心里有数,没有理睬更衣的程诺。出了厢房。
那丫鬟跟了出来,低声和她耳语道:“大奶奶,那个董立春又找来了。”
吴宝璋差点就把帕子给撕了。
五天前才给了他银子,他这么快又找来干什么?
吴宝璋的嗓音都变了。低声道:“你让他明天上午来,这会儿大爷已经回来了。老爷马上也要家来,碰到了不好。”
丫鬟应声而去。
朝阳门,周少瑾却欢天喜地准备着给程笳儿子百日礼的贺礼。
如前世一般,程笳生下了儿子。
是不是如前世一般。程笳如果好生生地活着,就会幸福美满!
郭老夫人打趣她:“你这比自己生了孩子还高兴!”
周少瑾嘻嘻笑,道:“别人都说这运气是相互的。她们都好,我就算是有点阴霾也会跟着好起来的。怎么能不高兴。”
“那好!”郭老夫人笑道,“你就把这对长命锁一起包了带过去,说是我给孩子的。”
周少瑾连连点头。
商嬷嬷的身影在门边一晃而过。
周少瑾不动声色地和郭老夫人说了会话,这才出了汀香院。
商嬷嬷在汀香院门外的小径上等她。
“怀山说,那程辂又去找诺大奶奶了。”她低声地道,“他让我问您,还要继续追赶程辂吗?”
周少瑾的意思,让怀山派人跟着程辂,不时地偷偷程辂的东西,或是打草惊蛇地追逐程辂一番,让他草木皆兵,无处可藏,隔三岔五地去“打扰”一下吴宝璋,给他们两人都找点事做,别总惦记别人家的事。
不过,好像程辂前两天刚刚找到吴宝璋,怎么又去找她了?
商嬷嬷笑道:“这可不是我们逼得,是他自己找上门的。可能是觉得那位大奶奶手里的银子来得容易吧?听说他这几天在朱雀大街附近租了个不错的宅子,还买了个小厮,来往的也都是些读书人,这都得不少银子吧?”
大隐于朝,小隐于市。
程辂觉得住到好一点的地方就可以避开程家的找寻吗?
周少瑾觉得这还真是程辂会做的事。
“那就别管他。”她笑着对商嬷嬷道,“只是别让他跑得不见了踪影或是闲着没事就总想着找我们的麻烦就是了。”
商嬷嬷明了地笑,退了下去。
吴宝璋这边,送走了程辂之后,她紧紧纂成拳的手就一直没有松开。
程辂以为她是谁?
开口就向她借二百两银子。
她有银子,那也是她辛辛苦苦地攒下来的,不是像周少瑾似的,直接从父亲手里拿过来的。
吴宝璋虽然在心里轻蔑程辂是个吃软饭的,却没有想到程辂真的会去吃软饭。
她觉得他来找自己拿银子,是一文钱难倒了英雄。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程辂会这么快又找自己,而且开口就是二百两银子!
他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这样岂不就真的成了个无赖?
他读的圣贤书呢?
他的峥骨呢?
他那谈吐间的意气风发呢?
吴宝璋难掩失望地坐在了太师椅上。
今天他因为少了嚼用向自己要了两百两银子,明天呢?后天呢?
吴宝璋觉得自己好像掉了泥沼里,就算是能爬出来,脚也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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