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歌曲,看着回忆,小池工作室里的哭声是彻底掩饰不住了。
小池众人作为职场情侣这一路走来最早的见证者,亲眼看着两个陌生的灵魂是如何经过对峙、试探、接纳后,小心翼翼地靠近,最终一点一点染上对方的颜色。
此时屏幕里放出来的美好,都曾慰藉了他们无数个孤独的日夜,在他们对爱情失望时给予过他们信心,然而一想到以后再看不到他们俩把心动这件事剥丝抽茧地展现给大家看,大伙儿不禁伤感至极,眼眶就湿了起来。
“呼”小夏仰起头喘了一大口气,把湿透了的纸巾揉成一团扔到只有残渣的餐盒里,转身收拾着背包。
“不,不看,了,了?”小池哭得梨花带雨,气都喘不上来。
“……等我缓几天再来看。”小夏嘴上是这样说,但她心里清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可能都不会再看最后一期了。她会把职场情侣的部分五遍十遍地反复看,但每次都要跳过最后一期,好像只要她不看最后一期,韩觉和章依曼在她心里就还没分开。她舍不得他们分开。
小池没有挽留小夏,一方面是他鼻涕流得很凶,不能让别人看到这狼狈样,否则会失去老板的威严,另一方面是他很能理解小夏半途出走的原因,无非是不舍。最后一期最终回大甜即大虐,他其实也很不舍,不愿再看,但奈何看节目不仅是他的兴趣,还是他的工作,他必须得在节目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剪出精华,还要做回顾往期的心动合集,泪点合集……各种合集,让这趟下车的效果扩散开去。小池一边哭得汹涌,一边记下这首《当你老了》要优先剪出来传播。
小夏的离开并没有惊扰沉浸在悲伤里的众人。
屏幕里,韩觉一首歌唱罢,镜头也就从回忆里脱离,回到了现实。
让大家感到惊讶的是,章依曼在特写镜头里虽然眼睛红红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但看表情,并没有太大的悲伤,嘴角微微勾起,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怎么样?”韩觉问。
“好听。”章依曼抹了抹眼泪。
“看你表情,这首歌好听?”
“超级好听!”章依曼侧过头,小脸蹭着韩觉的肩膀,嘟囔道:“我只是难过而已。”
韩觉也没有问为什么难过,而是侧头亲了一下章依曼的额头,问:“那现在呢?”
“还是难过!”章依曼抬头额头,抿着嘴唇。
韩觉说:“那你还给我。”
还什么?
章依曼笑盈盈地搂着韩觉的脖子,用力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我们两清了。”韩觉说。
“不行不行!那边还没亲!”章依曼按下韩觉的手,掰过他的脸,在另一边脸上吧唧又是一口。
…………小黑屋…………
我来参加节目的时候才二十岁,来之前有过很多的期许,想如果有了一个男朋友,我要他为我做这个做那个,让我感动,跟书里跟电视一样。但是,大叔他很早很早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他弄不来浪漫,讲不来情话,做不来让我感动的事,要我在这方面别抱什么期待。我一开始当然会遗憾,却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男朋友不能换了,总得继续拍节目吧?
后来我稍微成熟了一点,我开始庆幸大叔不是擅长制造浪漫的人。因为如果我遇到的是擅长制造浪漫的人,先不说我能不能分辨出对方是对套路得心应手,还是天生浪漫,反正都会让我产生一个错觉——会认为真实的爱情就是这样的。那样我在今后的恋爱和人生中,势必要走很多很多的弯路。因为真实的恋爱不是一甜到底的。恋爱是两个人心灵的交流,有碰撞,有磨合,只有奶油的蛋糕不叫蛋糕,人要知道人生的苦和甜才能成熟起来,恋爱也是,只知道甜味的人,是没什么魅力的。
和大叔相处的这些日子,我知道了真正的爱情,不只有单纯的付出,还应该包括适当的拒绝、及时的赞美、得体的批评、恰当的争论、必要的鼓励、温柔的安慰和有效的敦促。大叔虽然笨拙不擅长浪漫,但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爱意,会让我记在心里,在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之后,想起来依然会笑——这难道不比浪漫更有意义吗?他说他不懂浪漫,可是他哪里知道,对我的玩笑话上心、记得我的喜好、把他有的最好的给我、为我唱歌、把我写进歌里、画进画里、拍进电影里……这些事情本身就已经很浪漫了。
章依曼的眼睛明亮发光。
都说一次高质量的恋爱能够改变一个人,小池以前觉得这话夸张了,然而现在最好的例子就在眼前,他不能不相信。
从造词遣句到思维逻辑再到价值观,章依曼已经完全不同于一年前的她了。可以说,别的情侣到《我们恋爱吧》里是来谈恋爱的,而她和韩觉则是来提升自己的。
“哪怕是下车,都这么让人想恋爱……”小池喃喃自语。
章依曼去桌子上把果盘拿到钢琴旁,给韩觉剥着橘子,依然是一整个喂过去。韩觉瞪了章依曼一眼,但依然宠着章依曼,狮子大开口一口咬下整个橘子,狰狞咀嚼。只不过这次的橘子比去年大了一点,一点橘子汁淌到了韩觉的下巴处,章依曼毫不避讳地笑着伸手擦拭,韩觉竟也不躲避,歪着头任由章依曼擦,自己依然叮叮咚咚弹着琴。两人完全老夫老妻似的,自然的很。
“今年《歌手》没有找你嘛?”章依曼再给韩觉喂橘子,就是剥开了一瓣一瓣地喂。
“没啊。”
“踢馆也没有?”
“没有。”
时值十二月末,新一季《歌手》依然神神秘秘,众人不断猜测歌手都有谁。其中韩觉就在网友的猜测名单里。韩觉今年二十九,年龄尚且算新生代,但创作很老道,多种曲风切换自如,凭《以父之名》登临过风云榜榜首,又以一己之力把英文专辑推进过前十,很多人都期待韩觉能够出现在这主打原创的《歌手》中。如果不是或补位,哪怕踢馆也行。
但韩觉现在亲口说他不参加《歌手》,小池等人顿感遗憾。
“太可惜啦!”章依曼说。
“还好吧,我也不是特别期待上这个节目。”韩觉在镜头前说这话一点不担心被《歌手》的监制阑海听了去,真就不给他机会。
“我不是可惜这个啦,”章依曼说,“你有那么多好听的歌,但是歌迷都听不到,这很可惜呀。”
“没事,有些歌只有你听过就够了。”韩觉笑笑。
韩觉说完,信手弹了一段微妙的三连音节奏的旋律,随意唱道:
星光之城啊
你是否只愿为我闪耀
星光之城啊
世间有太多不可明了
章依曼听着听着,又立马陷入了小迷妹模式。
但韩觉唱了一半就不唱了,张着嘴巴要吃橘子。
章依曼投了几瓣橘子进去,韩觉咀嚼完了,又随随意意开始唱:“Who
诱……(谁又能明了,我感觉到自你我初次拥抱时……)”
章依曼看到韩觉又不唱,就又投了两瓣,结果韩觉还是没唱。
“后面呢?”
“后面等你学好英语再一起唱。”
“学不好也可以唱啊,死记硬背,音译。”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不想培养出下一个顾安。”
“……顾安和顾凡是什么关系?”
两个人在练习室打打闹闹玩了一会儿乐器,时间就来到了傍晚,距离可以去夜店的时间已经很近了,吃了饭差不多就可以出发。
章依曼带着韩觉又去了艾都的食堂。
上一次来,还是录完《那个女人》之后,章依曼带着韩觉去楼下食堂吃饭。那时韩觉名声还不好,又碰上日记门,当他出现在食堂的时候,人虽少,但依然被闲言碎语和异样的目光所包围,很遭嫌弃。
这次就很不一样了。此时正逢饭点,人多,灯火通明,韩觉跟在章依曼身后有商有量地取菜,章依曼取韩觉喜欢吃的菜,韩觉就拿章依曼爱吃的菜,旁若无人地给众人撒狗粮,加餐。周围人看韩觉的眼神,完全就像是在看一位不轻易见到的明星。
事实也确实如此。
之前和翁楠希的事情以及抑郁的消息接连出现,韩觉宅在公寓不乐意出门,他已经很久没在众人面前出现过了。此时出现,瞬间引来诸多视线。有好奇,有打量,有钦佩……在这些探究的目光里,未尝没有寻找“伤口”的意思。
章依曼和韩觉端着餐盘在找座位,距离他们很近的人,纷纷殷勤地让出地方,期待拼桌。但韩觉和章依曼没坐。因为巧合的是,上一次他们来吃饭遇到了林芩,这一次也是。
林芩老远就跟他们在挥手,章依曼就带着韩觉坐了过去。
那是一张可坐十人的长桌,林芩和其他五位姑娘坐在一块儿。
小池还记得上一次林芩入镜时,她只是小团体里的小跟班,如今其他人有没有换人小池不知道,但林芩的领头地位十分明显。
“你们等下要去酒吧?”问清了韩觉章依曼等会儿的目的地之后,林芩一脸惊讶。
“对。”章依曼跃跃欲试,很兴奋。
“你以前有没有去过?”林芩问韩觉。
韩觉说他没去过,但以前去商演过,很有经验。
林芩问:”什么经验。“
韩觉说如何成为全场最受欢迎的人的经验。
章依曼不知先打韩觉一拳还是先堵住韩觉的嘴。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韩觉竖起指头,说:“韩老师生活小课堂最后一课——如何成为酒吧里最受欢迎的人。”
一众伙伴立马正襟危坐,只有林芩和章依曼一脸晚了的绝望神情。
尽管是最后一课了,但韩觉坚守课堂,很有师严,他指着镜头振振有词:“一不用跳舞,二不用动手术,只要带上自己的小孩,再把小孩的头发剪成秃头,宣称得了不治之症,如此一来,就会被在场的好心人源源不断地请客喝酒,到时候,你!自然就是全场最受欢迎的人了!”
章依曼看在是最后一期的份上,没有上前把韩觉的脖子掐死,只是对着镜头让大家不要学。
最后吃完了饭,告别了林芩小团伙,在艾都磨磨蹭蹭到处转悠了半天,就出发前往小范推荐给韩觉的一家能跳舞的酒吧。
时间已接近九点,夜生活勉强拉开了帷幕,一楼的舞池中间已经零零散散有些人伴随着不激烈的音乐在慢慢扭动肢体,像是预热。
韩觉和章依曼被经理带到一张半圆形的沙发就座。
舞池中间的人看到这里有摄像机跟着,觉得诡异,也就停下了预热,不跳了。
“没什么意思啊。”韩觉说。
“怎么跟电视里不一样呀,”章依曼也觉得失望至极,不如预期,“小范不靠谱啊,大叔,我们是不是被骗了呀!”
小范凭白挨了一刀。
韩觉解释:“现在人还少,气氛不够,估计还要一会儿才真正热起来。”
“那要等多久呀?”
“你家门禁是几点?”
“十一点。”章依曼眨眼一脸哀伤。
韩觉叹了一口气。
章依曼看着韩觉迟疑道:“那我们……”
韩觉接话:“换一家?”
章依曼振臂一呼:“先喝酒!”
…………小黑屋…………
节目组:当时是什么心情?
章依曼:挺有落差的,因为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样……我想的是那种很多人的,灯光一闪一闪的,然后我跟大叔面对面跳舞,电子乐的时候就蹦蹦跳跳,抒情曲的时候就抱在一起。结果去太早了。
有酒喝的章依曼和没酒喝的章依曼,是两种章依曼。
章依曼喝着酒,整个肢体都放松了许多,她斜靠在韩觉的身边,看着远处又重新进入舞池的人,抱着韩觉的胳膊问他:“你不怕我来了一次以后,经常来这里玩呀?”
韩觉端着一瓶啤酒,说:“为什么要怕呢,这里又不是监狱,在这里的都是坏人。你想来就来呗,只要保障好安全就可以了。”
章依曼没说话,只是笑容满意地靠着韩觉。
倩倩看得越发羡慕,韩觉作为她的理想型,早已不局限在外貌了,也包括他的内在。在倩倩这个岁数,她渐渐考虑过婚姻这件事。她作为小池工作室的股东,物质上足够宽裕,在魔都有房有车,对男方的物质条件已不甚在意。她对男方的要求只有两点,一是把她当女人,二是把她当人——一个愿意平等交流,对人格彼此尊重的人。但所遇者寥寥,她多希望遇到个韩觉,哪怕是低配版也行。
“老韩这想法跟我不谋而合。”小池点点头。
倩倩看了一眼小池,小池也看了看倩倩。
倩倩呕了一声,转过头去。
小池觉得莫名其妙,但没在意,继续看节目。
突然,酒吧里的人就多了起来。
倩倩有逛夜店泡吧的经验,知道一个场子什么时候最热,于是怀疑涌进来的人是节目组请的托,为了圆章依曼的梦?
“真的是韩觉啊!”有一个姑娘赶到某个座位,然后顺着友人的指头,看到了韩觉,于是兴奋起来。
“章老师!终于看到章老师本人了!”几个大学生装扮的男人从卡座沙发边探出头来,看到章依曼又瞬间收了回去。
原来是之前的客人认出了章依曼和韩觉,各自呼朋唤友要朋友们赶紧来占座,所以酒吧的高峰期比以往都提前了很多。
没过多久,门外就开始限流排队了。
舞池中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大家跟着音乐晃动,但注意力都留出了几分放在韩觉和章依曼的卡座上。
看到景象越来越符合心理的预期,章依曼也开始兴奋了。
“我们也去吧!”章依曼晃着韩觉的胳膊。
韩觉侧耳凝听了一会儿,说等一下,然后找来经理,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韩觉就要章依曼等一下,他马上回来。
章依曼不明所以,但还是愿意等。她一个人在位置上活动关节,从脖子到脚踝,整个来一遍,像是要上运动场一样。然后把极限演唱会学来的广播体操原地跳了一遍。
突然,酒吧的音乐渐渐弱了下去,不等舞池中的众人感到疑惑,
韩觉的念白从音响里响起:
时间就像是生命的金钱,要学会合理支配
不要让别人为你浪费时间,你该自己去处理你应做的
你最后也许会动摇,但时间不会
舞池中的人时刻关注着韩觉和章依曼,一听到韩觉的声音就欢呼起来。
虽然听不太懂韩觉在说什么,但听着节奏能让他们晃就好。
韩觉回到章依曼身边,章依曼笑着问他:
“这是什么呀!”
韩觉就说他觉得刚才的音乐不够跳,他就手机里拷了一首他平时自己作着玩的舞曲。
章依曼和韩觉牵着手就进到了舞池里。
所经之处,众人纷纷给他们和摄像师让路。
一句低沉的Make
time之后,音乐进入了高.潮部分,萨克斯突然风骚起来,舞池的人随着节奏摇头晃脑扭了起来。
小池他们屏幕外的观众看着也跟着扭起了身子。
韩觉和章依曼正式开始舞蹈。章依曼学着电视里看来的样子,两手半举,身体和脑袋一起左一下右一下地晃啊晃,红发也似波涛在半空中舞着。
韩觉跳舞厉害,但此时的操作就很奇特,他行动缓慢地绕着章依曼在走,头一会儿低下,又一会儿抬起,手双模拟着飞机,摇摇晃晃在章依曼周围清理出一片空地。
章依曼不会跳,但跳得很有兴致,一会儿拉着韩觉的手说“跳起来”,就开始原地蹦蹦蹦,一会儿扎着马步气沉丹田,左右冲拳,毫无章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韩觉也乐得陪她一起疯。
韩觉的歌放了几遍之后,酒吧的DJ就提前赶来上班了——不能错过出镜宣传。DJ很有水平,章依曼开始了新一轮的舞蹈。
章依曼跳着跳着感觉到热,韩觉便帮她把外套拿去卡座。
章依曼在等待期间轻晃着身子,看着周围热烈舞蹈的男女,笑容开朗,觉得不虚此行。
在俯拍的机位里,小池他们看到韩觉放完了外套,重新回到舞池了,只不过韩觉偷偷绕到了章依曼的身后,似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像是要恶作剧。
镜头前的章依曼仍不知即将发生什么,依然轻哼摇摆。
韩觉从章依曼的后方走出来,近了,近了。
周围的人都看好戏似的看着章依曼。
在众人紧张、期待和好奇的目光里,韩觉走到章依曼的背后,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耳机。
韩觉将一只耳机戴在了章依曼的耳朵上。
在小池等人的耳中,原本激烈的电子乐猛然一换,韩觉温柔地歌声陡然响起:
梦境是我的真实
唯一真实的梦幻
幻想已经很平常
我试著活在梦境里
彷佛注定就该如此
a,电影《初吻》的插曲)
章依曼被戴上耳机的一瞬间,身子有些僵硬,眼睛也睁得很大,但是听到韩觉的歌声之后,她瞬间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她在梦幻般的音乐中缓缓转过身,看着韩觉,眼神温柔如水。
韩觉揽住她的腰,将章依曼往怀里带。
章依曼一点没有抗拒地笑着伸手勾住韩觉的脖子,含着满意又幸福的笑意,闭着眼将脸靠在韩觉肩膀上。
韩觉笑着轻轻拥住她,随着她心里的节奏慢慢一小步一小步地移动。
在群魔乱舞灯光闪烁的舞池中,唯独他们相拥而立。
忘记世人,忘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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