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晋老早就到了门店,跟大家一起晨跑完之后,见黄冕打完卡就一溜烟没了影子。
“昨天什么情况?”他把冯才俊唤到了身边问道。
冯才俊就把昨晚发生的是事情,以及黄冕跟他说过的话,都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给陈晋复述了一遍。
末了,他还问了句:“老大,我其实挺担心的。他以前就是栽在赌博上面的。这次赢了这么多钱,我怕他万一真缺钱的时候,熬不住自己就找去了。”
“那就得看他怎么花这一万块钱了。”陈晋应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就是去房东家里送钱去了。”
冯才俊诧异道:“他没那么傻吧?他昨天那样说,难道不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一些么?”
“面子?现在他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面子了。”陈晋道:“好了,去工作吧。一会等他回来就什么都知道了。”
然而陈晋左等右等也没等回来黄冕。一直到他给其他人开完晨会之后,才看见黄冕的身影出现在路口,脚步虚浮。
而且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完全木然,全没有之前开溜时的那股子兴奋劲。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失魂落魄。”陈晋在路边拦住他,皱眉问道。
黄冕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应声,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的,是昨天冯才俊给他的一万块钱。
他先是走进门店里把信封硬塞给了冯才俊之后,才又出门到了陈晋身边,缓缓说道:“那个老大爷去世了。”
“去世了?”陈晋也是一惊。
就在元旦节看房那天他还亲眼见到过这老大爷呢。尽管老大爷已经近乎耳聋,视力也所剩无几了,但看样子至少身子骨还算硬朗。
怎么会才过去短短一周的时间,就去世了?
陈晋立刻掏出了手机给准备给张烨打电话,却被黄冕拦住了。
“老大,具体的事情我都问过张经理了。老大爷不是自然死亡的,是自杀。”黄冕哽咽道。
陈晋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黄冕喃喃道:“张经理说,当天他就通知公司法务部了。元旦节一过,法务部就去法院申请解除合同。后来法院根据房东的借款合同,证明他只欠了140万的本金,另外的60万,全都是利息。”
“60万?那就是40多了,应该是无效的。”陈晋应道:“这帮玩高利贷的现在套路真是深,看来房产证上的200万,是连本带利的数目。”
黄冕怔怔的点点头道:“是无效。张经理说法院只判决了20的利息,也就是28万。”
他接着说道:“房东明确表示没有偿还能力了,所以高利贷的人为了尽快拿到钱,就托了关系,法拍流程走的很快。昨天就挂到法拍系统上了,然后没过几个小时就成交了。”
“等等……”听他说到这,陈晋也完全明白了,认真问道:“法拍成交价多少?”
“224万。”黄冕应道。
陈晋咬了咬牙!
法拍的起拍价一般都是市场价的70,也就是190多万。但因为清和苑是重点学区房,所以价格还是上浮了一些。224万,已经接近80了。
他立刻问道:“不会是房东拿了尾款逃跑了吧?”
“就是跑了!”黄冕也变得激动起来,喊道:“高利贷他连本带利才还了168万,赔客户双倍的定金,也就10万而已。中介费赔了张经理3万多之后,他还剩下40多万呢!他为什么要跑啊?又不是没钱了。那可是他亲爷爷啊!”
陈晋伸手按在了黄冕的肩膀上,迫使他冷静下来问道:“老大爷是怎么死的?”
黄冕哽咽道:“昨天房东下午拿完了钱之后,到晚上就彻底联系不上了,所以今天一大早买主就领着法警上门来强行收房了。他们撬门进去以后才发现,老大爷昨晚自己在厨房里关上门窗,拔了天然气的管子……我去的时候,尸体都已经拉走了……”
陈晋闻言一愣,亦是感觉胸口里有股子怒气让他憋屈的异常难受。
对于那位老大爷,他何尝就没有恻隐之心呢?
甚至他都已经打算好了,如果这件事情之后房东没有多余的钱照顾老大爷,或者是不愿意照顾,那么他会拿笔钱存到养老院,至少给老大爷一个稳定的居所,不至于流落街头。
而且最近黄冕一直都在主动照顾那位老大爷,所以陈晋也就比较放心,并没有提前做什么事情。
可事到临头,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这让陈晋和黄冕都非常的难以接受!
更何况听黄冕说房东失联的时间,应该就在昨晚。
那么昨天晚上,这一对爷孙之间到底又发生过什么事情呢?
就算没有了房子,但房东明明还剩下40多万的现金呐。难道就真的能够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扔下自己的爷爷自己远走高飞?
陈晋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说黄冕。毕竟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这样的现实了。
谁也不是圣人,陈晋就更不是了。他只不过是一个比别人多了一些机会,同时也愿意努力的普通人而已。
他的愿望无非是强大自己,保护自己重要的人!
在这样关乎生死的大是大非面前,陈晋自然也做不到古井不波。
他只能默默掏出烟来点上,又给了黄冕一根,一起狠狠抽了起来,希望能够借着吞吐间的烟雾,排解他们心中的压抑罢了。
黄冕的嘴唇已经要出血来了,他红着眼,缓缓道:“张经理说,老大爷有留下遗书。”
“嗯?”陈晋一惊,忙问道:“是什么内容?”
黄冕先是沉默,随后就绷不住了,哭丧道:“他说是他让自己的孙子走的,走得越远越好。但他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废物了,不愿意再做任何人的累赘,所以选择了自己结束生命。”
“累赘吗?”陈晋看了看黄冕,艰难的笑道:“这话,应该是说给你听的。”
黄冕木纳的点了点头,有些懊悔:“我要是不那么早就把已经帮他联系好养老院的事情告诉他,他可能就不会寻短见了。”
陈晋却道:“你错了!”
“其实,这应该是他保留自己最后一点尊严的方法了吧。”
黄冕抹了抹眼泪,对陈晋问道:“老大,你说那个房东,当时离开家,离开他爷爷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陈晋听了他的问题,犹豫了很久,最后狠下心咬牙反问道:“那你当初做局,要从你父母手里骗房子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忽然抛出的问题就像一把尖刀直插进黄冕的心脏一般,让他整个人犹如枯木般,瞬间摊倒在地,双手抱着脑袋,痛苦的呻吟起来。
门店里的其他人见了这个场面,都有些不解又有些担心的望向这边,准备过来帮忙,却被陈晋挥挥手止住了。
尽管在这种时候说这些话很残忍,但他还是蹲下身子,对黄冕说道:“你以为,你当初又比那个房东好得到哪去呢?”
黄冕猛的起身,一把就推开了陈晋,疯狂的冲进了门店的小会议室里,锁上了门没了动静。
陈晋跟了过去,侧耳听见里面传出黄冕捂着嘴的疯狂嘶吼,心中想着:“别怪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是真的很难。这次虽然是致命一击,但也是最后一道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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