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秦淮登上了官方报纸的专栏。
标题醒目。
这是文化艺术策略上的大事,不能敷衍。
同时,许许多多的新闻网站也将文化部的最新公示悬挂在首页。
因为秦淮几乎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见尾,素材很少,所以后面贴的资料图片都是从纪录片中截取的高清帅照。
这些图片放出来顿时惊艳了一群网友。
那种惊艳并非肤浅的因为秦淮的颜值。
而是被秦淮身上眉眼间那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底蕴点亮了瞳孔。
硬朗的五官轮廓,灼灼有神的眼睛,第一印象便是这位少年身上闪着光芒。
用辛弃疾的话说便是:似谢家子弟,衣冠磊落,相如庭户,车骑雍容。
于是,新闻下面的评论渐渐增多。
有好奇询问这是谁的,为什么之前闻所未闻。
毕竟秦淮一向低调,不关心这一行,几乎听不到半点风声。
既然有萌新小白,便会有科普君,很多科普把秦淮的作品搬运了过来。
看得这些科普,许多网友开始记下这位气质明亮的青年。
秦淮在普通民众中的知名度慢慢提升着……
但秦淮本人并未关注这些琐事,也没用趁着热度炒作一波的打算——完全没那个闲工夫。
如果他想出名,早在核舟出现时,就能炒得沸沸扬扬,家喻户晓了。
可秦淮的目的从来不是出名。
他的心里只有艺术。
正如季羡林所说:我这辈子别无他求,只想多学几项技艺,同全国各地的守艺人打交道。
——正经脸。
如今,太极图玉雕被吹爆,诽谤诬蔑不攻自破,秦淮只是被动的露了一次脸,便迅速开启了闭关之旅。
书房内。
秦淮在多宝阁前矗立了整整两个小时。
期间,他将一块块木料取下,双手托举起来,放到眼前仔细观察,神态虔诚的好似在和它们交流。
“木,冒也。
冒地而生。
东方之行,从草,下象其根。
木,五行,木之为言触也。
阳气动跃,触地而出也。”
秦淮目光落在手中木料上,低声念叨着《说文》中的只言片语,虔诚得好像远古的祭祀仪式。
秦淮在改变创作思路。
因为木料和玉料的品德截然不同,玉石温润,性冰凉。
而木有生命,有温度,它会腐烂,它能被烧毁。
它是一个难以恒久的材料,迄今保留得最久的木雕作品,则是藏在地底两千年战国镇墓兽,不过那件国宝一拿出来就氧化了一半,这是镇墓兽的珍贵处。
记得三毛曾经说过,岁月极美在于它必然流逝。
木料亦如是。
秦淮要逐渐适应这种必然流逝美,方能闲庭信步的创作木雕。
故而秦淮观察得十分认真,似乎将灵魂都融入了木料中,随着木料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
秦淮感觉有许许多多生命在肌肤上缘行、啃咬、繁衍、蝉蜕、死亡、分解……
慢慢的,秦淮渐渐进入状态,熟悉的画风上线。
书房内好像有清风拂面,书页被翻得哗啦啦的响。
秦淮从思考状态惊醒,把崖柏全部取下来,塞进木柜中。
“暂时不想看到这些木料。”
他嘟囔着,因为崖柏的年轮实在太紧密,除了伏羲女娲,秦淮竟无法施展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倒是墙角一块体格颇大的金丝楠阴沉木,让秦淮心脏一动,多看了两眼。
“嗯。这块木料……”
秦淮用力抱起沉重的木料,缓缓放到雕刻桌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
金丝楠阴沉木,别称乌木,多出于蜀川。
几千年前,蜀川地域发生地震、洪水、泥石流会将地上植物、生物全部埋入古河床等低洼处。
一些埋入淤泥中的部分树木,在缺氧、高压、细菌等微生物的共同作用下,经过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炭化,便会形成‘炭化木’。
也即乌木,而无数乌木中,最珍贵的便是金丝楠阴沉木。
一般呢,好的金丝楠阴沉木都会被用来制造茶台,桌面。
但秦淮买的金丝楠阴沉木,奇形怪状的,扭扭曲曲,外表饱经沧桑,全是糟粕,既有虫洞,也有瘤疤。
这种料是难成大器的,故而一般木雕工匠都懒得多看它一眼,
不过,秦淮一向喜欢挑战不可能,喜欢享受化腐朽为神奇的快感,故而便顺手买下了这块木料。
秦淮目光清亮,修长的手指在木料表皮摩挲而过。
金丝楠阴沉木的木料极美,每一寸纹理中,都暗含着岁月的精华,书写着时光的深刻印痕。
那些痕迹如同千年经书一般,细细的被誊抄在每一根脉络和年轮之上。
只有用心,才能品味出来。
秦淮看到每一块伤疤后面,都藏着一段非比寻常的坎坷记忆。
每一个虫洞里面,都记录着无数小生物诞生、繁衍、死亡的痕迹……
抚触木料粗糙的皮肤,如同触摸一本神秘莫测的无字天书。
秦淮不断的压榨着脑力,一幅副设计图纸在脑海中形成,可几十个创意缓缓飘过,都无法让秦淮满意。
秦淮抓了抓头发,深吐几口浊气。
其实构思作品就是这么的让人精神分裂。
一件有着顶尖创意的雕刻作品,可能要从上百种极尽心血的构思中遴选而出!
甚至辛苦到让雕刻师心力交瘁。
不过正因为这样,雕刻工匠的技艺与修为才能在一遍一遍的思考与雕琢中积累升华,最终趋于完善……
脑袋高速运转了一段时间,秦淮困倦得不行,于是趴在桌上缓缓入睡。
木料的香味从鼻尖沁入肺中,把秦淮拉入了一个迷离梦幻的世界。
过了一段时间,商雅悄悄推开们,惊讶的张开小嘴。
她还是第一次看秦淮在书房里睡觉。
悄咪咪的走到书桌旁,商雅看到了秦淮睡觉时安静的侧脸。
‘舔一下,只舔一下。’
商雅情不自禁的俯身。
“嗯?”
秦淮听到有响动,颤了颤眼帘,迷糊的抬起头,目光先落在商雅脸庞上。
与秦淮只有咫尺距离的商雅迅速直起腰,假装若无其事的望着天花板。
“我竟然做梦了。梦到了一个奇怪的故事。这个故事好熟悉,好像是以前看过的一篇文章,等我找一找……”
秦淮没有思考商雅,一心记着刚才梦境的内容,笔直的走向书架。
商雅:“……”
情敌势力根深蒂固,她挖不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