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的马蹄声中,一千名蒙古骑兵骑着战马朝着城墙飞驰而去,当他们跑到距离城池两百多米的时候,所有人都掏出了自己的弓。
蒙古人喜欢短工,这种短工俗称牛角弓,也称为复合弓。这种短弓一般为木质,两端嵌牛角;弓背为半圆形,中间渐内收成圆握柄,绷以牛筋弓弦。箭长约100厘米左右;箭镰形状多样,多为铁质,亦有骨质,箭杆尾饰三排鹰羽。
蒙古人弓箭的特点就是箭矢轻便且射程远,如果配上铁质的破甲箭头会有不俗的穿透力,再加上蒙古人特有的为”安息人射箭法”的战法,蒙古人确实是当世非常一支厉害非常的军队,几百年前蒙古人就是凭借着自己举世无双的骑射征服了近半个。
不过时过境迁,如今的蒙古人经过大明几百年来持续不断的打击,早已不复当年的勇武,如今的蒙古人连一口铁锅都得几家人合用,就更别提给自己的箭矢装上铁制箭头了,除了头人或是贵人之外,如今的蒙古人用的箭头多为骨制,穿透力和杀伤力自然是大大降低了。
“准备射箭”
当蒙古骑兵飞驰到距离城池一百多米的时候,那名叫做朱古泰的年轻蒙古千户便大声下了命令,随后一千多蒙古骑兵突然转向,开始绕着城池奔跑。
“放箭”
随着朱古泰的一声令下,蒙古骑兵们纷纷松开了手中的弓弦,如雨般的箭矢朝着城墙上飞去。
“嗖嗖嗖”
随着一声声的破风声,箭矢如雨般射到了城墙上,不时有没有躲藏好的士卒被箭矢射中发出惨叫声。
在城门楼上,孙承宗看着在蒙古人不停的围绕着城墙将箭矢射上城池并没有做声,依旧是神情自若的看着蒙古人的表演。反倒是一旁的前锋营副总兵鲁之甲有些按耐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抱拳对孙承宗道:“督师,蒙古人如此猖獗,您就下令城头守军进行反击吧”
孙承宗还没说话,一旁的赵率教就摇头道:“不可,咱们的箭矢目前虽然还算充足但也不可胡乱浪费。蒙古人如今是骑射,速度非常快,咱们即便是还击但也很难射中他们,只能白白浪费箭矢而已。”
鲁之甲很是郁闷一拳砸在了护栏上,其实赵率教说的道理他又何尝不明白,刚才他也不过是一时气愤这才脱口而出。
骑射的歹毒就在于此,骑兵的优势就在于他们的速度,一旦让骑兵绕着城池跑起来,城墙上的守军想要用弓箭射中高速运动中的骑兵是很困难的,只能徒劳的浪费宝贵的箭矢和弓箭手的体力,一旦弓箭手体力耗尽等到城外的敌军攻城时守城的一方可就全然没有还手之力了,这也是代善让蒙古人打头阵的主要原因。
不过骑射虽然犀利但并不能持久,毕竟骑兵要跑起来,而且马上的骑士还要不断朝城墙上射箭,这不但需要消耗马力,而且对骑兵的体力消耗也非常大,所以在持续射出了十多轮的箭雨后朱古泰就不得不率领骑兵们撤了回来。
当蒙古骑兵扯下去的时候,锦州城头的北城墙上已经布满了随处可见的箭矢。城头上的守军看到蒙古骑兵退下去后,也趁机开始救治伤员检查守城器具,准备应付后金军下一轮的进攻。
当朱古泰洋洋得意的率军撤回蒙古军队本队的时候,看到的并不是赞赏的目光和赞许,而是古尔布什和莾果尔二人有些发愁的脸色。看到这样的情形,朱古泰有些不解的问道:“两位台吉,莫非是我刚才做得不太好么。”
台吉是后金对蒙古贵族封的爵名,位次辅国公,分四等,自一等台吉至四等台吉,相当于一品官至四品官。作为最早投靠后金的蒙古贵族,古尔布什和莾果尔两人都被努尔哈赤封为一品台吉,所以朱古泰才会这样称呼他们两人。
古尔布什没有解释什么,直接说道:“朱古泰,刚才你攻城时的声势虽然看似庞大,但其实对明军的杀伤力并不大,我们生怕大贝勒会不满意啊。”
“大贝勒不满意”朱古泰皱了皱眉头,很是不满的说道:“台吉,刚才您也看到了,我带领二郎们可是将城头的明军杀得连头都不敢露,这样大贝勒如果还不满意那我还能怎么样我们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只擅长在马背上打仗,总不能让我们下马亲自爬城墙吧”
古尔布什和莾果尔对视了一眼也有些发愁,刚才的战斗看起来虽然很是热闹,但除了杀伤寥寥几名明军之外几乎就没有任何用处,代善恐怕要责骂他们的。
就在他们发愁的时候,一名戈什哈策马跑了过来,一来到就传达了代善的话,让古尔布什和莾果尔两人立即去后面见他。
古尔布什和莾果尔无奈之下只能随着戈什哈来到了后面的后金大军阵前。后金的大阵跟蒙古军队又不同,如今的后金正是风头正茂,兵强马壮的时候。一万两千后金大军排开后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这些后金军队分为了左中右三部分,左右两部分各有一名梅勒章京统领,左右两军中,两面红色镶金边的大纛被一根十多米高的长杆高高挑起树立在空中。
在这面大纛下分别拥簇着三千兵马,而在这两面大纛的中间则是另一面更大的大纛,由于代善身为大贝勒,又是努尔哈赤如今最大的儿子,也是下一任大汗的有力竞争者,所有他有权利用黄色作为自己的大纛。
代善的这面大纛绣着复杂龙纹,镶着红边的金黄色金线。在这面大纛的后面则是一支举着缎绣平金龙云纹伞的队伍,这种缎绣平金龙云纹伞被染得五颜六色的,看起来十分华丽,缎绣平金龙云纹伞后面还有十杆小一些的金龙纛,金龙纛的后面还拖着长长的穗尾。
大纛下站立的就是此次大军的主帅,后金的大贝勒代善。旁边则是站着数十名身穿精良银色铠甲的巴牙喇,也就是俗称的白甲兵,这些巴牙喇一个个身披三层重甲,腰间悬挂着长长的重刀,面容凶狠,一看就是百战余生的老兵,同时他们也是后金军里最精锐的士卒。
来到这面大纛下面后,看着站在大纛下那名身着打造精良,镶嵌着黄橙橙的铜钉的厚实鳞甲,一脸威严的中年男子,古尔布什和莾果尔眼中都露出了畏惧的神色。来到代善跟前后,两人赶紧下马快步来到代善面前跪了下来大声道:“科尔科部落古尔布什莾果尔拜见大贝勒”
两人说完后,代善却并没有如同平常那般让两人起来,而是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的心里也愈发的紧张,过了一会才听到代善那有些细长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都起来吧”
“谢过大贝勒”古尔布什和莾果尔闻言后如同大赦般赶紧站了起来,相互对视了一眼后发现彼此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这位大贝勒的威严愈发的厉害了。
代善今年四十二岁,是努尔哈赤的次子,他和他的褚英,均为努尔哈赤的元妃发妻、第一代大福晋佟佳氏名哈哈纳札青所生。在万历四1612年诸瑛被努尔哈赤赐死后,他就接替了诸瑛成为了努尔哈赤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努尔哈赤甚至还说过:“等我百年之后,我的诸幼子和大福晋交给大阿哥指代善收养。”一时间代善可谓是风头无两。
只是好景不长,就在1620年天命五年,代善因为太过苛待他前期的两个儿子岳托和硕托,被努尔哈赤发现后大发雷霆,公开废掉了代善的太子之位,由于代善还算激灵,赶紧向努尔哈赤下跪认错,所以努尔哈赤虽然废掉了他的太子之位,但还是给他保留了大贝勒的称号,他的位置目前来说还是诸位贝勒中最高的。
看着有些惶恐站在自己面前的古尔布什和莾果尔,代善轻轻哼了一声,这两个家伙如此的卑躬屈膝,打个仗也是软趴趴的,哪里还有当年天下无敌的蒙古铁骑的影子,难怪会被大清所奴役。
轻哼了一声,代善才说道:“你们刚才的仗我都看到了,你们打得那叫什么仗啊。当年气吞天下的蒙古铁骑到哪去了一群人万箭齐发只是射死了几支来不及躲避的老鼠,你们的老祖宗成吉思汗若是看到了恐怕会被气死吧。”
“哈哈哈”
代善旁边的后金将领们听后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古尔布什和莾果尔两人即便是脾气再好也不禁气得脸色发红,暗自腹道,当年我们蒙古人气吞天下的时候你们这些女真人不知道还在哪里打渔射猎呢,真要看到了当年我们当年那支征战天下的蒙古铁骑你们这些女真人恐怕第一个就要下跪吧。
看到古尔布什和莾果尔两人面色渐渐有些发黑的趋势,代善心想差不多了,如今蒙古人新归附不久,自己的父汗更是对科尔沁部落颇为重视,若是嘲笑太过让对方心怀怨恨甚至是到了父汗那里告上一状可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他面色稍微和善了一些:“适才的战果你们也看到了,你们刚才的骑射,竟然连明军皮毛都没伤到,太让我失望了,待会我军就要发起强攻,你们二人率领兵马负责用弓箭压制城头的明军,听明白了么”
听到这里,两人的脸上就是一苦。这可是是苦差事啊,跟守军玩对射可不好玩,毕竟守军本身就天然占据了地利的优势,一个从上往下射箭,一个是从下往上的仰攻,傻子都知道谁占便宜了。而且这个活也是最遭人恨的,城头的守军肯定第一个要对付他们,这下伤亡恐怕是不可避免了。
看到两人为难的脸色,代善的脸色就是一沉,“怎么,我们女真的大好男儿都能跟明军硬拼,让你们做一下掩护都不行吗”
听到代善说得如此严重,古尔布什和莾果尔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了一眼,最后一咬牙:“没有问题,我们一定掩护好后金的勇士拿下城池。”
看到两人答应下来,代善终于展颜笑了:“那就好,既然如此咱们就开始攻城吧”
“呜呜呜”
一阵阵凄凉而高亢的号角声响了起来,一名名辅兵开始推着盾车朝着锦州的城墙冲了过去。这一次进攻代善并没有保留什么兵力,而是直接就派出了了主力,将做好的八十多辆盾车派了上去。
盾车骑士并不是什么高科技兵器,在各个时代的各个国家都用过这种东西,虽然叫法不同,但它的实际功能都是掩护步兵进攻。
盾车,以数寸厚的木板加皮、布覆盖表面,然后由士兵推动接近敌军,这种盾车外表极为厚实,在冷兵器时代里除了床弩这样的重型远程武器意外别的弓箭对它基本没有什么效果,所以它也是后金在对明的战斗中使用频率最高的防护装备。
看到后金的辅兵推着一辆辆盾车过来,城墙上的孙承宗也知道女真人是来真的了。
“大人,咱们下令反击吧”一旁的前锋营副总兵鲁之甲焦急的问。
这回孙承宗终于点了头,“传本督师将令,火炮射击”
“火炮射击”
锦州作为大明在辽东的重镇,自然部署有火炮这样的大杀器,很快部署在北城墙上的四门红夷大炮和八门大将军炮便开始发出了怒吼,在火药巨大动能的驱动下,一枚枚铅子炮弹朝着下面的后金军队射了过去。
“轰”
一枚重达三斤的炮弹击中了一辆由七八名辅兵吃力推着前进的盾车上,这辆看似沉重的盾车顿时如同玩具一般被砸得四分五裂,正在推车的八名辅兵和躲在盾车后的二十多名步甲兵顿时被巨大的动能震得口吐鲜血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四处纷飞的木屑更是如同弹片一般伤人。
看到第一轮射击就取得了这么好的效果,城墙上的明军都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正当明军的打算再接再厉发射火炮的时候,西南的方向上却隐隐传来了一阵尖哨声,随后仿佛一阵火铳声开始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