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的椅子前,很快就排起了长队。
排的最多的是没什么事做的小护士和小医生们。
健康巡查并不是即时诊疗,医生们更多是针对此前的体检报告,以及现场的体格检查,来进行诊断。
别看术室里面,住院医也有上操作的,真要做诊断,起码还是得有十年以上经验的资深主治。
诊断出了大病的,通常都会就地收去住院,小病除了开药之外,最简单的静脉输液都是由疗养院的医务室负责操作。
肌肉注射也就是俗称的屁股针,早被云华此类的大医院抛弃了,只有很少的情况下才会开出处方,更不可能针对疗养院的老年人去做。
如此一来,没事做的小护士和没人理的小医生,自然就聚集到了后面来。
“啊……哦……”
“恩……唔,唔,啊!”
“嘤嘤嘤”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响过一声的叫,不同的叫声,仿佛点燃了沉寂的空气,令疗养院里的气息都变的火热起来。
疗养院的院长在办公室里刚坐稳,打开电脑,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确认不是从自己的音响里发出来的以后,他就飞也似的狂奔而来。
紧接着,气喘吁吁的院长就看着,一个十分俊美的偶像剧里才有的年轻男医生以抓颈,将一个又一个的医生和护士,捏的喵喵叫,有的还是日本喵。
再仔细看,其中还有疗养院的工作人员。
看表情,凡是被抓住的男医生,就像是被鹰抓住的乌龟似的,浑身抽搐。
被抓住的女医生和女护士,更像是被猛兽叼住了脖颈的白鹤,一边浪叫一边抽搐,最多也就是垂死似的蹬蹬腿。院长阁下甚至怀疑有个小护士在翻白眼,而且,明显不像是在敌视自己。
“这是……这是在干什么?”疗养院的院长今年40多岁,长的干干瘦瘦的,一看就像是清心寡欲人士。
院长特别推崇的也是老子的那一套,并在疗养院内强力推行“无为而治,无微不至”的管理理念,深得卫生局领导的欣赏。
然而,眼前的这一幕,却是彻底的掀翻了疗养院的治院精神。
刚刚得到了两分钟按摩的小职员,浑身自内而外的舒坦,哪里还记得疗养院的格言,蠢蠢的一笑,道:“凌医生按摩按的特别好,院长你快去试试。”
“胡闹!按摩就按摩,乱叫什么?”
“那不是舒服吗?”
“舒服?能有多舒服?我看你们是故意捣乱。”院长板着脸,三步并做两步的来到凌然面前,正好抢在一名疗养院的员工前面,一屁股坐在了凌然面前,似乎要证明自己的论断。
疗养院的员工敢怒而不敢言,凌然只是奇怪的瞥他一眼,就递出了酒精凝胶,道:“给脖子和颈部抹上。”
院长回头看了一眼,道:“你不是有毛巾垫着吗?”
“必须消毒。”凌然斩钉截铁的回答。顺便活动着腕,休息休息。
院长挤了些酒精凝胶,胡乱的在脖子和颈部涂抹开来。
凌然等他晾了晾,才枕毛巾,捏住了院长的脖子。
一脸冷笑的院长,目光瞬间凝结:
这是天。
这是地。
这里的空气清香,这里的阳光明媚。
这里的树青草绿,这里的水清沙白。
我记忆中最美的麦收的打谷场。
我记忆中最响亮的是母鸡下蛋后的打鸣。
“好了,颈椎有骨赘增生,没有大毛病。”凌然拍拍院长的肩膀,叫他起来。
院长愣愣的站起身来,就见几个人正围着一只在笑。
他走过去,分明听到中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呻吟声。
“我……叫了?”院长颤巍巍的问他们。
几人抬头,就有胆大的笑道:“叫了,您要看吗?”
“算了,算了。”院长掩面而走,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医生,你这个能治啥病。”一名老人徘徊再三,终于来到了凌然面前。
“我只会颈椎推拿。”凌然道:“您可以坐下试试。”
“不会按坏吧。”
老年人对于推拿还是有些戒心的,毕竟都骨质疏松了,不像是年轻人一样,肢体柔软了。
不过,凌然的大师级推拿,虽只局限于颈椎一个部位,对年龄的要求却很宽泛,下至月龄小儿,上至百岁老人皆可。
凌然适才推拿的好几名医生,年龄也都有六十岁了,此时他就信心满满的道:“您坐下来,我轻轻的按,您都什么病?”
“什么病都有。高血压、糖尿病、类风湿性关节炎、血管炎、静脉曲张、骨质增生、椎间盘突出……”老人背诵的捻熟,一点都不高龄的样子。
凌然点点头,换了一条薄布垫,搭在老人脖子上,先慢慢的摸索。
老人的皮肤偏于松弛,肌肉也不再粗壮,指稍稍用力,就能触及到椎骨,竟然甚至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大致的形状。
凌然的腕轻轻耸动。
一下。
两下。
他略过了揉的步骤,直接就卡着点了起来。
“我……”老人才要说什么,就被凌然的指法给舒服回去了。
老人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浑身都在微微的颤动。
很多老年病都是伴随着身体疼痛的。
类风湿性关节炎会疼痛,静脉曲张会疼痛,骨质增生也会疼痛……
大部分的疼痛都可以用止痛药来缓解,但中国老人多数都是拒绝疼痛药的,反而是疼痛疼着疼着就变的不疼了。
凌然放松了他的颈部肌肉,顿时让他的头痛缓解了许多。
“哦……还真可以。”老人说话间就想赞美一下凌然。
“别动。”凌然笑一笑,捏住他的下颌骨,轻轻的转了一个角度。
嘎嘣。
一声微不可闻的细响之后,凌然松开了,笑道:“您试试看。”
老人轻轻的扭动脑袋,讶然道:“不疼了?”
“之前疼吗?”凌然同样惊讶。他也不是老年病专家,并不是很熟悉老年人的情况。
老人轻叹一口气道:“疼也是一天,不疼也是一天,哎,脖子不疼挺好,不疼好。”
凌然将老人轻轻的扶起来。
解除痛苦是医生的至高目标,总是在希望,偶尔能达成。
老人自己依旧很高兴,用慢悠悠的捏捏颈椎,笑道:“嘿,脖子还真不疼了。”
“真不疼了?”同来的老人一个个的上前询问。
“这脖子就像是年轻了10岁一样,端着脑袋也不重了,不疼了。”
“就年轻10岁?”
“不疼就够好了,你还想怎么样?”
“也是哦,给我也捏捏呗。”一位老大娘先一大屁股坐在了凌然面前,占好了位置,开口说道。
原本在排队的医护人员见到大群的自称有病的老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涌来,互相看看,就默默低头退出去了……
有老人见到,登时不乐意了,拐棍在地上敲的梆梆响:“都站着,排好了队的继续排队,要按摩的排后面。想看的看,想按的排。”
被喊住的医护人员笑了:“让你们排队,站累了,摔倒了怎么办?还是你们先来。”
“总要有个先来后到。”拄拐棍的老头说着话,开始思考第一个问题了。
“用那个牌子,麻将桌排队的牌子。”有位老太瞬间想到了办法,得到了众人的附和。
一会儿,就有一盒木牌子送了过来,老人们熟悉的一人半根拿起,系在腰上,就算是排队了。
还能一边排队一边坐着唠嗑,十分热闹。
“这个按摩的医生真俊……”一个老头观摩了一会点评道。
“力气也大,看着身体很结实啊,有我年轻的风范。”另一个秃头老头得意的道。
“像我那死去多年的老伴,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俊。”头发烫成一顶洁白大圈圈的一个时髦老太太,笑的露出两排整齐的假牙,回忆着往昔峥嵘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