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安邑县公府邸,裴汪氏扶着裴矩颤颤巍巍的来到前厅,久已等候在外的虞熙赶紧迎上去。
虞熙撩起袍子,跪在裴矩面前道:“受业虞熙,叩见恩师。”
裴矩望着跪在面前的虞熙,眼神中全是冷然之意。
虞熙是虞世基的次子。
大业十四年,宇文化及弑君篡位,虞世基随杨广一同遇害。而虞熙因为位卑,反而没有引起宇文化及的注意。
后来,虞熙投奔裴矩,看在虞基世的面子上,作为东宫司府令的裴矩,收下虞熙这个学生。
就连裴矩也没有想到,虞熙居然会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裴矩在朝廷里还有着非常厚的人脉和资源,李建成登上皇位之后,整个东宫众臣,全部升官。而作为东宫三少之一的裴矩,也官升开府仪同三司(从一品),成代替萧时文的侍中、左民部尚书。
虽然裴矩并没有成为六大相国之一,可是整个天下所有人都明白,李建成没有让裴矩入政事堂,不是因为对他不信任,而是怕他年高,太辛苦。
作为六大相国,需要每天值守政事堂,代天子处理日常琐事,裴矩的年龄比裴寂还大,根本就熬不住。
此时,裴矩的脸上带着冷漠的神色:“我做不了你的老师,也不敢有你这样的学生,虞郎中还是回去吧!”
裴汪氏扶着裴矩转而返回内堂。
虞熙望着裴矩的背影,满脸尴尬。
可是,他并不敢起来。
现在整个朝廷,能救他的人,只有裴矩了。
现在刘政会已经成了一个笑话,亲生儿子被杀,陈应无罪施放,而刘政会因为其子纵恶奴为祸,反而被责令闭门思过三个月,罚俸一年。
虽然一年俸禄,刘政会不会在乎,可是作为刑部的尚书,闭门三个月,相当于直接被暂时停职,这个结果就相当严重了。
刘政会虽然被停职,可是朝廷不能因为刘政会停职而不运转,必须会提一个新尚书上去。
官场的潜规则,只要提上去了,无大过的情况下,怎么可能降下来。
现在官职都是一个萝卜顶一个坑,刘政会在闭门三个月后,刑部肯定不会再有他的位置,而作为刘政会的心腹,他原本跟郑仁泰搅合在一起,一屁股屎没有擦干净。
现在又受刘政会的牵连,仕途之路肯定完了,传言,陈应的心腹许敬宗会升任刑部尚书,只要许敬宗上任,第一件事,肯定拿他开口。
这个时候,如果裴矩置身事外,他别说保住官职,能不能活命都是一回事。
裴汪氏本来就是裴矩的填房,收了虞熙的好处,自然帮着虞熙说好说。
她扶着裴矩在内堂的软榻上,缓缓坐下。
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裴矩的脸色,一边说道:“夫君息怒,在朝堂之上,情势分明,想杀陈应的,并不是虞熙,而是刘政会……”
裴矩看也不看自己的填房夫人,这个汪氏眼皮子极浅,偏偏胆量极大,打着自己的旗号,没有少招惹事非。她是什么钱都敢收,什么脏活都敢接。
裴矩冷笑道:希冀上意,极功近利,这样的人,做得了刑部郎中吗?他如此肆意妄为,指鹿为马,一旦坏事,不但会牵连河东同道,就是老夫,只怕也难得善终。”
自裴寂死后,裴矩反而因祸得福。
不仅官升一品,而且还成了河东裴氏的家主,就连整个河东世族门阀,都仰仗着裴矩的鼻息行事。
面对如此境遇,裴矩自然是开心的,只是来得太晚,如果自己十年前有这个地位,他做梦都会笑醒。
只是现在太晚了,他行之将木。
裴汪氏虽然没有大格局,也没有天下社稷的胸怀,却知道做官就像做生意,必须讲究诚信。
如果收了虞熙的钱不办事的话,将来恐怕没有上门找到办事了。
裴汪氏接着道:“虞郎中此来,想必是知错了,或许有什么不得已之处,岳父还是该听听他怎么说?”
裴矩冷淡地道:“老夫饿了,开饭。”
他人老成精,早已看出问题的所在。
正所谓看破不说破,也算给汪氏一个面子,毕竟这些年他照顾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在裴汪氏还没有碰及他的底线。
裴汪氏无奈奈何的叹了口气。
数名裴府仆役端着饭菜,目不斜视,自前厅一侧走入后堂。
望着那些端着菜肴的仆役,虞熙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伸手摸着空瘪的肚子,满脸苦闷。
虞熙看着远处裴府的仆役看过来,急忙挺起腰背,面容凝肃,岿然不动。
顾汤氏拿着的筷子夹了一块兔肉,送到裴矩的面前的碗里。
“夫君上了年纪了,不能吃那么素,须得长些气力。”
裴矩颤抖的手,夹着兔肉,放入嘴中。
他缓缓闭上眼睛,一脸感慨的说道:“人生六十古来稀。我已经八十七了,每活一天,都是赚的!”
裴汪氏的泪眼婆娑,叹息着道:“妾也跟着夫君十一年了……”
十一年,对于汪氏来说,基本上都是在守活寡。关键是她可不敢偷腥,只能熬着。
裴矩颤颤巍巍,轻轻拍了拍汪氏的手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汪氏摇摇头道:“妾跟着夫君不苦!”
裴矩摇了摇头:“我们儒门子弟,秉正气,行正道,我老了,不能护住你们……多久。趁着老夫还活着,再替你们找一个靠山!”
裴矩的嫡幼女,出生在武德元年。
如今年方十三岁(古代女子虚两岁)
作为裴矩的嫡女,怎么也可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门阀为夫人。
但是,裴矩不想找门阀世族。
看出来了,李建成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他与门阀没有分出胜负之前,门阀一直坐在火山上,随时都有可能被烧成灰烬。
但是陈应却不一样,李建成对他的庇护,已经深入骨髓。而陈应最重要的是,非常年轻。
魏征五十三了。
房玄龄也五十四了。
王珪更大,六十三了。
韦挺纵然年轻些,也已经四十二岁了。
而陈应才三十五岁。
这是陈应最大的优势。
“老相公用罢了,吩咐外面奉茶。”
看着裴矩想喝茶水,汪氏急道。
端着茶水的裴府仆人从虞熙身边走过。
虞熙目光平静,岿然不动。
他的腰背,挺得笔直。
只是眼睛里掩藏着愤愤的光芒。
裴氏府内堂的软榻上,裴矩与汪氏跪坐对弈。
裴矩执白,汪氏执黑。
裴矩脸上露出苦思之色。
浅氏神色中有些不安的道:“刑部郎中,乃侍郎副贰,让郎中在庭中跪上三个时辰,若被宫中知道了,怕是要以为夫君倚老卖老,轻慢国典……”
裴矩啪地落下一子:道“扳定,黑胜七子。”
汪氏苦笑一声:“夫君,天色已晚,这么长时间不回去,虞郎中府上,怕是要差人来问了。”
裴矩淡然一笑道:“也罢。”
裴汪氏急忙起身,扶着裴矩站起。
裴矩淡淡道:“老夫倦了,安歇吧!”
汪氏愣住了。
陈家堡内堂,李秀宁、李道贞、杨蓉、长孙无垢四人围坐在一起打着麻将。
当杨蓉光明正大,抱着武二娘带来陈府的时候。
陈应其实非常清楚。
杨蓉其实就是想让陈应看看这个亲生女儿。
初次看到武二娘的时候,陈应就发现这个不过三个多月的孩子,已经有了祸国殃民的潜质。
一头乌黑的头发,甚至比一岁多的孩子还要茂密。
特别是一双眼睛,不仅大,而且灵动。
仿佛带着莫名的魔力,让陈应看上去的时候,有一种亲切感。
陈应看着武二娘,心中有些担忧。
别看历史上的武则天风光无限,可是谁能体会到她的无奈和心酸
被两个成年的哥哥欺负,无论武力,还是智慧。
她都是被碾压的。
十四岁进宫,其实她也是别无选择。
武顺是她姐姐,嫁给贺兰赵石,一个小小的越王府法曹。关键是贺兰越石在长安连个屁都算不上,无法帮助他们。
而那个时候,杨则这个舅舅也凉了。
进宫改变命运是武二娘唯一的选择。
进宫之后,武二娘其实被没有得到李世民的亲睐,十二年了,依旧是一个才人。
后世清宫戏看得多了,大家以为才人也是嫔妃的级别。
事实上,才人只是宫里的女官。
要不然她要是留一儿半女,也不会被发配到感业寺为尼。
命运一直折磨着武二娘。
假如命运让你与理想偏离,请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本意。
只要认定前进的方向,命运也会输给你的倔强。
武二娘正是利用了这种倔强,成为了命运的真正女王。
陈应看着吹着奶泡泡的女儿,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绝对不让悲剧重演。
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呢?
绝对就是一部三国演义。
别看杨蓉她们正在打麻将,事实上,李秀宁与她一直在明争暗斗。
”八万!“
”碰!“
”西风“
”碰!“
”七条!“
”再碰!“
”九条!“
”碰!“
”七筒!“
”胡了,大四喜!“李秀宁一脸得意的道:”大四喜,我要算算是多少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