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让本宫举荐一名玄武门禁军屯将!”在东宫李建成望着魏征道:“本宫一时难以决断,请先生帮我参详参详!”
魏征闻言眼前不禁一亮,悠悠的笑道:“殿下心中有人选了吗?”
“有倒是有!”李建成想了想道:“禁军玄武门屯将是羽林中郎将,属于正四品壮武将军衔,与左右清道率平级,一是跟随寡人,多年的宿卫将领——尉迟恭;另一个,则是在河北战场,救过驾的常何。”
魏征的眼睛精光一闪,虽然玄武门羽林中郎将只是一个正四品的壮武将军,但是禁中兵马不过两个从三品的大将军,;四名正四品壮武将军中郎将,也就是说这是李渊信任李建成的表现,当然这个信任是有条件的,何尝不是对李建成的考验。
想到这里,魏征道:“殿下更属意哪位将军?”
李建成毫不犹豫的道:“自然是尉迟敬德,他毕竟跟着寡人多年,脾气秉性,与寡人颇为投契。更重要的是他更放心!”
魏征道:“玄武门屯营,乃是太极宫咽喉重地,掌管禁军的将领,忠心比亲疏更为重要,殿下不妨,试一试这两个人。”
“试试?”李建成疑惑的望着魏征道:“怎么试?”
魏征想了想道:“不妨……”
说着魏征在李建成耳边低语起来。
就在这时,李建成突然道:“来人,传常何将军!”
不一会儿一身披挂的常何缓缓而来,常何身得虎背熊腰,一脸正气,卖相极佳。要论长相的话,常何确实是比一脸黝黑,如同凶神恶煞般的尉迟恭更为顺眼一些。
常何恭敬的施礼道:“末将拜见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李建成装模作样的道:“常何,如今朝廷备边,防御突厥,战略要地庆州的兵马总管出缺,寡人想从东宫将佐中选拔一个人出任此职,不知你是否愿意??”
常何木讷地想了想:“末将是个粗人,只会上阵厮杀,挥刀砍人,把守城关倒还勉强凑合,出镇一州,却是绝难以胜任。殿下,末将还是愿意,留在殿下身边,做个贴身宿卫。”
李建成又道:“你要考虑清楚,庆州虽然是下州总管府,但是一州总管授云麾将军,从三品,跟在本宫身边,区区一个卫率,不过正四品!”
常何一脸憨厚的道:“殿下,臣是一个粗人,根本就不是当官的料,若是太子殿下看俺不顺眼,俺这就辞官归田!”
说着,常何缓缓解下头盔,摘下东宫右清道率的腰牌,放在李建成身前。
李建成略为有些尴尬的笑道:“常将军,你这是做甚么,本宫只是随便一说,不过这真是一个好机会,出镇一州,也算封疆大吏,光耀门楣……”
常何单膝跪地,一语不发。
李建成看着常何非常实在,点点头道:“你先回去吧!你放心寡人不会亏待忠贞之士。”
常何起身,缓缓离去。
就在这时,躲在屏风之后的魏征缓缓走出来。
魏征望着常何的背影若有所思,就在常何离去的瞬间,他分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情,常何为什么会露出这个神情?这让魏征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常何所说的没有仕途之心,魏征全当他说的就是屁话。瓦岗寨出来的人,如果没有仕途之心,早就退隐了。要说捞钱,跟着李密这些年,瓦岗上下,哪怕校尉级别的将领,也捞得破钵满肥。
就在这时,李建成推了推魏征道:“玄成,你看如何?”
魏征很想说就常何了,可是看出常何诡异的神情,魏征有点拿捏不准了。魏征想了想道:“先不忙下定论,看看尉迟将军!”
李建成道:“如此也好!”
当尉迟恭到来的时候,李建成把同样的话向尉迟恭说了一遍。李建成静静的等待着尉迟恭的表现,然而尉迟恭却道:“太子殿下,你看看这个!”
说着,尉迟恭将那封密信递到李建成手中。
李建成接过密信,匆匆扫了一眼,脸色大变,他冲屏风后面的魏征急道:“玄成你看!”
魏征毫不尴尬的走到李建成身边,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匆匆扫了一眼,就道:“这封信是假的!”
尉迟恭听到这话,明显松了口气。
魏征望着李建成道:“殿下,你这里应该有不少陈大将军的信吧!”
李建成点点头道:“不错!”
“还请殿下随便找出几封信!”魏征非常谨慎,他知道尉迟恭粗中有细,绝对没有这么容易就相信自己。他必须拿出可以说服尉迟恭的证据,否则一旦产生隔阂,那就不妙了。
不一会儿,李建成拿出一叠足足十数信长信,递到魏征手中。
魏征看也不看,随手拆开一封信,然后拿起信纸,递到尉迟恭手中道:“你看看,两封信有什么不同?”
尉迟恭看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不同之处,反而感觉两信的笔迹几乎一模一样。
魏征拿着信纸,朝着灯光处望着,指着上面纸上的签名中的水印印记道:“这是陈大将军的独门密押,在他陳字的签名之处,都会留下一个陈字水印。这是一个错字,也是陈大将军刻意写错的!”
其实,魏征虽然聪明,却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错字,只是陈字的繁体版与简单版的结合。这种藏在墨迹中的水印印记,如果不对准灯光或阳光看,根本就发现不出来。
尉迟恭且信且疑,慢慢拿着几封信比对,发现陈应写给李建成的信,全部都有这种水印,而这封写给魏征的信,只有笔迹相似。
魏征指着尉迟恭手上的信道:“除了密押之外,这封信还有一个不同之处!”
尉迟恭已经相信了这封密信是假的,但是他仍旧吃惊的问道:“什么不同之处?”
魏征笑道:“这封假信用的是宣纸书写,然而陈大将军从来不用宣纸写信,你摸摸这种纸与宣纸有什么不同?”
李建成脑袋中灵光一闪,惊叫道:“寡人明白了,这与河北假诏书如出一辙!”
尉迟恭疑惑的道:“他们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魏征噗嗤一声笑道:“尉迟将军,如果这封信是真的,你会怎么办?”
尉迟恭一脸杀气的道:“我先杀了魏夫子,再杀……”
尉迟恭自知失言,急忙告罪。
魏征与李建成的目光在空中一碰,二人几乎同时笑道:“尉迟将军,何不快意恩仇?”
“快意恩仇?”尉迟恭恍然大悟。
李建成从墙上照壁中,拿着一把短刀递到尉迟恭手中,尉迟恭望着这柄刀,这柄短刀刃长不过一尺有余,刀背宽约二指,刀背上还有锯齿,看着杀气腾腾。
李建成用拇指按在刀柄的铜色按钮上,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刀刃居然整齐缩入刀柄之中。
尉迟恭惊叫出声道:“居然还有如此机关?”
魏征道:“尉迟将军,你可以用这柄刀,在今天晚上,魏征下值后,回到家门口的时候,一刀刺中我的胸口!”
尉迟恭恍然大悟。
魏征道:“殿下,还有一事,还请殿下务必做到!”
李建成道:“什么事?”
魏征道:“殿下,接二连三地诛杀降臣,对大唐的声望不利,殿下应保住杜伏威性命。”
李建成狐疑地看着魏征:“保住杜伏威一命?这话从何说起,二郎已经与杜伏威义结金兰,本宫不屑对付杜伏威,何人会对付杜伏威?”
魏征道:“当初殿下也劝陛下,不要杀窦建德,可是窦建德依旧死了,也有了河北之乱,名义上杜伏威已经降唐,然而其麾下还有十数万装备精良的江淮军!”
李建成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怎么可能,二郎与杜伏威结拜……”
“杜伏威活着,江淮军只会听从杜伏威的命令!”魏征道:“如今秦王府刚刚搞出河北之事,马上又离间东宫君臣,如果魏征所料不差的话,秦王与杜伏威结拜,也是一个阴谋!”
“阴谋?甚么阴谋?”李建成道。
尉迟恭听着魏征与李建成的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是一个聪明的人,他知道一个道理。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魏征笑道:“秦王需要的是什么?”
“大功!”李建成脱口而出道:“就是大功!”
“不错!”魏征笑道:“五原李靖已经出任凉州大总管,赵郡王出镇巴蜀,安抚剑南道,一旦江淮有变,十数万江淮军作乱,到时候,朝廷会派谁平定江淮之乱?”
尉迟恭毫不犹豫的道:“秦王!”
李建成望着魏征,一阵沉默。
他非常清楚,以李渊的性子。刚刚让李建成在河北立下大功,风头无两的李渊,肯定不会再允许李建成立功,否则李世民就彻底压不住李建成了。在这个情况下,肯定是会让秦王府或一系的人马去平定江淮之乱。
正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李世民渴望得到军功,为了军功他可以炮制出河北之乱,那么同理,逼反江辅公佑,那也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杜伏威一旦死了,江淮军必反,杜伏威一旦死了,杜伏威的死就可以扣在李建成头上,毕竟李世民与杜伏威义结金兰,结成政治同盟,在这个情况下,李建成有绝对的动机对付杜伏威。
听到这里,尉迟恭感觉后背一片冰凉。
太吓人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政治斗争可以这样玩,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
让他脑回路,恐怕再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一点!
魏征继续道:“杜伏威不能死,江淮军更不能反,否则大唐定会再起狼烟!”
李建成点点头道:“本宫明白了!”
武德六年十月二十二日,一场暴雪从天而降,将疏勒城覆盖得了冰雪的世界。美中不足的是,这场暴雪超出了疏勒城百姓的预期,超过一千间房屋被大雪压塌。
冰雪无情,陈应有情。陈应立即命令安西军抽调三千顶帐篷,还有一万余份单兵野战口粮,用来救灾。
用部队救灾,在世界范围内都是非常罕见的,当然我兔是一个例外。安西军的军纪大都是被陈应剽窃的我兔军纪,所以安西军闻令参与救灾。
望着一队队安西军将士冲入被雪压塌的灾区,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愤愤的咒骂道:“该死的,真没有一点活路了!”
雪灾虽然残酷,相较飓风、地震或海啸或洪水,已经算是非常温和的灾害了,除非全家睡死过去,否则在暴雪成灾的时候,百姓们其实都有征兆,直接被房子砸死的人并不多,一看房子要被暴雪压塌,除非是傻子再不会跑。
虽然是房子塌了,然而他们的家中的财物却并没有太多损失,可是随着这些安西军将士冲向灾区,这些受灾的百姓们反应开始激烈了,他们有的拿起木棍,或是捡起一块砖头,一旦安西军将士敢抢他们的财物,他们就拼命!
不过,冲向灾区的安西军将士并没有像灾民百姓想象的那样,四下抢劫财物,或是强抢妇女,而是一队一队为单位,分散开来。
一名安西军校尉高喝道:“谁是里正,死了没有,没有出来!”
冻得鼻涕老长的里正怯怯的问道:“小老儿柯梦得,这位军爷,不知有何贵干?”
安西军校尉道:“你就是里正?”
柯梦得点点头道:“正是!”
安西军校尉道:“你们里有多少户人家受灾,带几个人去领帐篷,其他人准备扒屋,搜救其他还者!”
陈应并不是万能的,伤亡在所难免,不过由于安西将军迅速出动,参与救灾,雪灾期间并没有发现打砸抢掠的恶性事件。由于陈应的快速反应,赢得了灾民和疏勒百姓的称赞。
一时间陈应在西域不仅仅是威名,还有仁慈之名。
李秀宁将婢女做好的一碗面端到陈应面前。
陈应看一眼面碗,却一动不动,良久陈应期期艾艾的道:“三娘,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朝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李秀宁无声的叹了口气,放下面碗,抱住陈应的头。
陈应顺势靠在了李秀宁的怀里,眼神愈加的迷茫。陈应喃喃低语道:“大唐危机四伏的时候,我虽然征战不休,日子却过得舒心自在。如今大唐削平四海,一统天下,为何我的日子,却过得如今这般艰难?战场上面对敌人,我没有丝毫的畏惧,为什么朝廷还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呢?”李秀宁安抚的拍了拍陈应的肩膀,脸贴着他的头顶道:“陈郎,你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陈应霍的瞪大眼睛望着李秀宁。
李秀宁道:“你错了,错就错在,不知道长安,也是战场——一个没有刀光剑影,却更加凶险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