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兰城已经恢复了几分昔日的热闹。战争的痕迹依旧存在,但伤口却正在愈合。
塞尔柱人无奈的接受了现实,大批的花刺子模人的到来,让佛教时隔数百年又一次出现在了呼罗珊、吐罗火,甚至是波斯高原上。
但那是意识形态的交锋,对比信仰,生存才是更与人类贴近的事儿。
现在山上的塞尔柱土著已经习惯与入侵者进行这种贸易了——当然地点严格限制在一座座城池外——他们需要粮食,需要布匹,需要各类的基本生活用品。战争让波斯高原上的社会形态受到了巨大冲击。
很多花刺子模人甚至都做起了‘掮客’,在把大批生活必需品输入到土著人群中的同时,也带入了陆齐军的意志。
满满的,塞尔柱人中的手工业者,乃至工匠们,也开始了新的生活。
他们生产梳子、纽扣、皮具、别针、马鞭、铁器、木桶、陶器、木制构件等各种日常生活中要用到的小玩意,然后与陆齐军展开交易。
陆齐大军那么多人,对于这些小器物当然有需要。
然这些个东西却又不是人生存的所必需品,不远万里的从后方转运来,就太扯了。不值得!
就近采买才是最方便省力的。
可是之前的塞尔柱人根本不与陆齐军合作,被抓来的那些工匠之类的人,也是作为人力商行的货物给运回中原的,这些明明很简单就能补给到的物品始终处在一紧张状态。
也就是现在,土著手工业者们态度的转变,他们用自己辛勤的劳动竭力供应着陆齐军的日常所需——只为了从陆齐军手中换取更多的粮食、盐巴、砂糖等。战争对波斯高原的破坏是极大地,但更大的问题在于对波斯‘交通往来’的破坏。
作为一片巨大的高原山地,这里的交通到了21世纪都称不上一个好。更勿囵是眼下了!大军厮杀、绞杀,已经阻碍了交通,断绝了往来。
再说,本地恶劣的地理环境本就让交通变得不顺畅,几条交通主干道的被隔断,让波斯高原上的一片片区域仿佛变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
就像是人体内流通的血脉被阻断,那人也就只能变成一个死人。
各地无法畅通交流,不能互通有无,很多地方就都暴起了‘粮食危机’。
生存的需要,现实的问题,逼迫着他们只能妥协。
当然他们也从这个过程中获得了大量的收益,这从图兰城外市集里那一个接一个的摊位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有利可图的。
早在去年冬季里,图兰城五日一聚的‘集会’,两边交易额就已经突破了一千块,后来又一路增长。现如今这儿的月贸额已经爬到了一万五千块银元犹多。
当然了,随着更多花刺子模人的涌入,对图兰城塞尔柱人的生意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但大批花刺子模人和回鹘人的涌入,随着“市场”需求的扩大及转变,这种双边交易的额度仍然维持在万元以上。
——先前纯粹是供给军队,陆齐军、附庸军、辅兵、民壮等等使用,后来就要供给花刺子模人和回鹘人了,还有不远万里到来的中原商人。
真正的商人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够赚取利润的机会。
波斯高原的风险大不大?但它吓不住两眼放金光的商人。
塞尔柱人除了出售各种手工制品外,时不时地还会携带一些牲畜骆驼、马匹、地毯、藏红花和开心果之类的当地特产。波斯高原可是全球少有能大规模种植藏红花的地方,独到的加工工艺也让本地产的藏红花品质保持在一很高的水准线上,波斯人也很早就使用藏红花。
只是对比陆齐方面从他们手中购买的轻便商品相比,塞尔柱土著们要从陆齐手中购入的商品就价值和技术含量更高了。粮食不说,棉布和五金工具,以及肥皂及铁块铁锭等,价格都不便宜。
在里海南岸,也就是厄尔布尔士山脉北麓,甚至一些高加索地区的商人都跑了来。他们自然不是来买塞尔柱人的地毯的,他们追求的是东方来的茶砖、丝绸、瓷器、大黄……
没有了塞尔柱人的关卡,他们能以更低廉的价格从中国人手中拿到更多的货物。
陆齐的马蹄只是踏入了黑海的东北部,远没有进入一神教的核心区域,但它对整个一神教的影响却已经很深很深。
强大的塞尔柱帝国被他们的远征军,摧枯拉朽一样的横扫。昔日不可一世的塞尔柱苏丹狼狈的逃往了小亚细亚,还有他们对羊倌儿们的痛下辣手,甚至拜占庭帝国已经‘英勇’的介入了战争。
这一切都让整个一神世界为之震动。
是的,罗马的教皇公教与君士但丁堡的普世牧首正教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但他们都是‘一家人’啊。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道理不止中国有,西方也有。要不然十字军是怎生发起的?
它的主力军可都来自公教的地盘,两边若真的没有半点调和性,首先与十字军交战的就不是天方塞尔柱军队,而是拜占庭人了。
当然,后世的十字军在拜占庭帝国衰败后,直接打破了君士坦丁堡,将之洗劫一空,几乎从根子上砍断了拜占庭帝国的国运,那也很顺理成章。
布兰科梅是一名拜占庭人,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越过厄尔布尔士山脉,进入到波斯高原的内陆。
这里已经换了一个新的主人,一个对他而言十分陌生的对象。
中国人,一个他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却始终都停留在‘传说’中的词汇。毕竟两者间的距离太过遥远了不是吗?
但现在这个传说中的存在却就要来到他们的面前了,这太叫人震惊!
君士坦丁堡歌舞奏起,无数人笑颜灿烂,他们都相信塞尔柱人这个可恶的敌人,在经历过这一次打击后,就再也不会成为帝国的威胁。
帝国大臣们宣说:十字军再也不需要了。
他们毕竟来自公教,而且拜占庭帝国也会为其提供不小的军需和帮助。再也不需要十字军了,这对于帝国来说是一个大大的喜讯。
然而,高兴的时刻还没有过上多久,噩耗就传来了。强大的塞尔柱人被他们轻易的就打的落花流水,桑贾尔派出了一波波的使臣来都君士坦丁堡。仿佛一个乞丐跪在富翁面前一样,祈求着陛下的怜悯。
布兰科梅有幸参加了一次会见,那场景,他会永远铭记在心中。
焦急的塞尔柱人已经丢掉了自己的尊严,而看着昔日的强敌沦落到今日的地步,布兰科梅心中升起的却不是喜悦,而是重重的忧虑。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不明白这个典故,但却不耽搁他生出同样的忧愁。
他害怕,害怕有一朝拜占庭帝国的使臣也会用同样的姿态向英诺森二世发出祈求……,他同时承认,十字军,拜占庭还是很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