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家再有钱也不可能一家独居一条巷,那附近自然有不少住户,其中还有三家番商,皆早被惊醒了。此刻,每家每户都有人扒着院门的门缝向外窥视,或者是攀着木梯越过墙头向外观看。而当他们在看清外面的情形后,也全都吓的脸色发白,全身发抖,连滚带爬的爬进房屋的都且是有胆的人了。更多人是直瘫倒在门边,爬倒在墙头上,手足发软的一动都不能动。
一具具尸体被抬出了蒲府,长长的摆做一溜儿,真吓死个人嘞。幸亏,这杀声很快就平了。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隔了远些,没有探听清楚的人都出门了,但是这府邸附近,知道内情的人,都个个门户关闭。
而蒲府呢,已经被广州警局给封查,一个个警察设卡拦道,封锁了周边一切出入口。门第外巷道上的血迹已被清扫,只有砖石缝隙里还能偶尔看到黑褐色的斑斑血点。
远一点的街道,就有些个卖着吃食的摊位,三三两两的人已经出现。
那些个摊位的小老板,来的早的且能跟清扫蒲府后事的队伍打个照面,一个个都明白,整个粤东都大名鼎鼎的蒲家,今天是坏事喽。
这时,一支武装警察开拔而来,亲眼见着轻易不见出动的武警都打眼前经过,一些个食客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到这些武装警察走过了,方有人长出了一口气,小声说:“怎个回事,昨夜里俺听到好大响动声,莫非是番商生变?”
陆齐治下,一应番商都被打散了安置,再也无有专门的番坊来供他们安置。那些手中有钱的番商自然就在广州城内安置宅邸;没钱的,或是觉得不值得花费重金购置产业,则多在城外安置。
陆齐对番商的态度与唐宋两朝是截然不同,没有番坊和天方寺,更不会有番学。管理方式大抵是‘大分散,小集中’,很像后世huihui在中国的分布格局。然而后世的huihui有多少人?现下的番商翻客又有多少人?
而且番商之中也非皆是天方之人。
十年过去了,陆齐已经从实质上掌控了近乎整个南洋,一个个封国的建立就足以保证中国人在这片土地上的至高权利。
在大海上与朱罗水军也多有交锋,屡屡败之。没有火炮手雷,后者在茫茫的大海之上根本就不是南洋水师的对手。现下驻扎于麻六甲海峡,以弓弧群岛安达曼群岛为前头堡的西洋水师,可无时无刻不在对着锡兰和朱罗本土虎视眈眈。
也是因为陆齐与朱罗的交锋,让北天竺各国无不知晓中国的大名,且随着中国海商的触角向中北天竺海岸线蔓延,后者各国度里也有商人开始重新往来于中国与天竺之间,至少是往来于南洋与天竺之间。
至于南传佛教在南洋各国的没落,那是没人在意的。佛教的辉煌早就在天竺落下帷幕。天竺人对利益的追求在他们的商人品尝到巨大利润的美味之后,如何还能放弃?
追逐利润,那是商人的本性。故而涌现出的印度番商从而迅速填补了消褪的南洋番商的空缺,成为了在华番商中的第二集团。
陆齐现在就是将天竺番商与天方番商混编,每处的聚集地不超过十家,不同的聚集地之间相隔至少要有一个坊。这就是现下番商的‘大分散,小集中’。
蒲家所在之地,周遭就有三家番商,都是有钱人家。且在这儿吃食的人也都是住的近的人,如何没被昨夜里的枪声和爆炸声给惊醒?
“谁个敢来生变?我大齐征讨四方无有不胜,国势如日中天,谁个敢有变?”说这话的人是个卖炊饼的小贩,他没亲眼见过一车车的尸体,却闻到过那刺鼻的血腥味,当时人都吓傻了。心中对官府的恐惧正处在最,忽的听人说道‘番商生变’,尖着嗓子就反驳着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那些亡国余孽贼心不死啊。听说前些日子金陵就出了乱子,那可是天子脚下。具体是甚个事情,咱们小老百姓是不得而知,可当时的金陵府尹都被罢免了,闹的事情还小么?听说啊,死了不少人呢!”这世上总有些爱抬杠的。
那些人有的是真的对前者的言语有不同的意见,有的则纯粹是看前者不顺眼,还有的是要显露自己,眼前的这人是哪一类,那就只他本人明白了。
但这话题挑开了头,可就惹来了他人的掺和了。
“可不是,那事小老儿我也听闻过,听说,死了少说有这个数!”说着,比划了一个数,教周边众人都吸一口凉气。
“要说这事啊,不能怪别人,要怪只能怪这些人顽固不化,一心奔着死路去。非要与圣天子背着干,可不是找死么?那些人都是番人,那地儿可也是番人。”
“可不是!蒲家在本处落脚也有些年头了,但跟天方的瓜葛,谁人不知道?”
早点摊上,有一群食客合着小贩自己,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对于他们这等人来说,现的太平日子十分难得,因为他们年岁普遍都在二十以上,也就是说在他们记事的时候,赵宋仍还存在。
那赵宋时代是甚个过活,现下又是甚样的过活,没人会分不清楚。尤其是他们这些底层小民。
所以,这些底层人对陆齐的拥护、忠诚、归属感,是极其强烈的。
而他们对现在的日子有多么热爱,那对‘执意’要打破这种美好的叛乱分子就有多么仇恨。
于是越说这话里头,越带着几分贬低的意味。
没人察觉到就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一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人已经悄悄离开了摊位。
这人就是个被派出探听消息的人,因为站在他背后的是一衣着打扮光鲜的贵公子。如此人物自然不会亲自下场去打探消息。
房间里并非只有一个人,听着探子回说的话语,其中一人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猛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这些可恶的家伙,他们知道什么……”咆哮声震耳,忙被他的同伴拦了下来。
“禁言!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该当谨慎行事方对!”坐他身边的那公子哥面带无奈说着。
众人有些扫兴,一时间气氛冷了下来。探子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那似乎是内里人等之首的贵公子目光中透着深深地无奈,“蒲家在中国能量不小,如此且不能窃得,我辈又该如何是好啊!”
中国人的压力可不止天方人感受得到了,他们的压力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