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陆谦率军回到了燕京。
将一批人的尸骨,葬于燕京忠烈祠后的墓园,随即,在此举行祭礼,祭奠今岁北地战死的军中将士。
黑三郎已经知道了鲍旭的恶讯,再度痛哭流涕一场。只是这回宋江痛哭失声却是没有晁盖相陪了。
那朱仝、雷横二人与晁盖也是老朋友,忠烈祠中有二将的牌位,晁盖抵到燕京的当日便去往祭拜了一番,哭红了双眼,哭哑了嗓音。黑三郎陪晁盖从头哭倒了尾。
然而现在这鲍旭,与晁盖有鸟的关系?
就像那临潢府里,郭药师等听闻了刘舜仁的恶讯后也在自家家中后花园设灵位祭拜了一番。平日里对郭药师三人信任有加,宠爱有加的天祚帝,直视若未见。
刘舜仁死难时的身份可是陆齐的军将,而不是他耶律延禧的臣属。他能理解郭药师等人与刘舜仁多年里生死之交的轻易,甚至能理解刘舜仁降于陆齐的苦衷。当日他一部孤零零的丢在严州,非是降了陆齐,怕是性命早已经不保了。但叛将就是叛将。
燕京城短时间里一片白色悲色,但实际上,今年陆谦虽扫荡了女真,打击了北辽和蜀宋,岭南方面对贵州小朝廷的攻杀甚至还在继续中,打的仗虽多,南北战事,纵横中国东西南北,可陆齐大军所向披靡,军卒的损伤却真不多。与取得的成果相比,这点损失根本不被看着眼中。
岭南战事和与北辽的厮杀都是开胃小菜,在关中与宋军的碰撞也是不在话下。
蜀宋的确是倾力而为的,大军杀出兴元府汉中,兵力多达十万。领兵之将是刘光国、姚平仲、姚友仲、刘锜等一干当打之将,手下也有王德、韩五、解元、张中孚、张中彦等一干悍将勇将,就是把持后勤转运的都是宿元景、陈遘、赵不试、李夔这等赵宋铁杆!
然而没有鸟用。宋军且算是强大的步军集团,在一门门火炮面前变成了纯粹的血肉靶子。整个战争过程就是行动笨拙的宋军步军集团,从防御为主转为进攻为主,去学着怎样攻击敌人,却又遭受到沉重打击的过程。
西北军团可是有不少马军的。马军与炮兵的配合,前者追杀崩溃崩乱的步军,后者轰击严整严肃的步军,那是相得益彰。
鲁智深在独自打仗上只能说是一及格分,但他身边多的是人才,那些从赵宋朝投效来的人,花和尚也不逼着他们去与赵宋刀兵见血。吴家吴玠吴麟,杨家杨可世等,曲家曲奇、曲端、王进、王渊等等,尽数不用。没了他们,西北军一样是兵多将广,一样的人才济济。
对赵宋的厮杀,花和尚就以索超、唐斌、翟兴、翟进、史进、郦琼等人为将,以神机军师朱武为辅。
大炮在前,步军在后,骑兵两翼分布。阵势很平常平凡,但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
面对宋军的步军阵列,大炮开兮轰他娘,见了宋军步甲混乱就出动两翼的铁甲马军冲锋。轻而易举的就把蜀宋拼尽全力抽出的大军给摁回了蜀中。
无奈何,宋军百多年的习惯太难改变了,以重甲步兵和弓弩为主力的他们,那就是一支建立在防御上的军队。然而往日里他们能仗之杀伤敌人的弓弩,现在却被大炮给轻易地比了下去。宋军没有了最强的仪仗,只靠着重甲刀斧兵去顶着火炮的轰击去冲锋陷阵,能打的赢打的好看才怪。
如是,大艺术家鼓起勇气的一搏就这么不温不火的压押下去了。这种结果对成都君臣的心理创伤是多么的巨大,就且不去说明了。
只说现在,齐军今岁的死伤,主力还是在女真。单辰州朱仝、雷横那一战的损失就超过西北军不止一个档次,更不要说稍后还有辽阳之战了。
与大军一同返回的还有大批的俘虏,一部分是从北边送回的女真部落妇孺,另一部分是场上的战俘。
数量超乎人想象的多,足足有两万人,而这还尽是总数量的一部分。要知道只辽阳一战就俘获了三万,前头则还有辽西州之战,后面还有对混同江南北女真的清晰和扫荡,这两万多人都是被挑选出的‘上等货’。
非是渤海人、室韦人和契丹人出身的战俘,就是些长相白净年轻的妇女和小孩儿。
那前者对女真人的归属感不强烈,后者是放到哪里都能出手的好货色。
陆谦也没有要把他们全部当奴隶卖了。这些人中有一半是要带回益都的,到时候里头的妇孺一部分要发卖了去,主要是针对退伍军兵,余下的则会有很大一部分被纳入皇庄之中。
而另外一半,他也是这般的处置。
陆谦很清楚燕京的发展,这地方的工商业本就在复起,现在因为羊毛羊绒的刺激,相当的紧缺人手。而作为一个好皇帝,那就要解子民之饥渴也,这不他就带着人手来了。
分出五六千人给燕京本地的“忠良”尝尝甜头,余下的数千男女妇孺,就被他大手一挥送入了皇庄。
燕京府这地方有南海子和延芳淀两块水草丰美之地,是陆皇帝放马的马场。里头有很多契丹的战俘,表现不错的,此次就都有媳妇发下。而且燕京府经历了辽末多年混乱,据人口统计,男女比例有些失衡。现在陆谦也没法子给燕京府的光棍们发个血统纯正的汉人媳妇,甚至是连高丽媳妇都不能满足,只能取女真妇人了。当然这些个女真妇人本也就有不少是汉人和契丹人、渤海人等。
女真兴起时候,扫荡辽东,席卷上京、中京,不知道劫掠了多少妇人,而她们之前的家属亲眷又现在何地等等,这些都没法去说的。陆谦当时俘获她们时候,心中何尝不知道她们很可能并非真是女真人,但又能如何?还要把她们送回老家去么。就这么‘乱点鸳鸯谱’就是了。
战乱中亲人离散,这是常有的事。寻不到家人也不要怪自己命苦,认命就是。
那些个女子想必也有心理准备的,能寻一个男人,组成家庭过活,对经受磨难的她们来说也是幸事。
而且陆谦也有意在檀州以北的草原上筑城,即联系了北安州,也好遮护牧场不是?
不然就如这一遭,辽军一旦杀来,檀州以北哪里还有乐土啊。不要说在哪里放马,那些臣服于陆齐的小部族,就是稍微晚一点逃进城中来,都要当心被北边儿过来的辽军给横扫捉了去。
现在陆齐已经削平了女真人,剩下的残渣已经不值得陆齐这个国家去分神操心了,其从国家层面上的存在直落千丈,变成了一地方州府便可解决应对的小麻烦。
所以,腾出手来的陆齐,北面的精力接下都会放在辽军身上,如此就很有必要加强一番他们对北安州以南大片草原的控制力度了。此事在一定程度上更是关乎着金钱,因为养羊是需要牧场草原的。
是以,筑城就成了必须的,也最是有效的手段了。
但想要庇护和遮掩一座庞大的牧场,只靠一座城池是不行的,那还需要如之前的平辽寨那种营垒。
这可是一个大工程。
耗资极大,所需人力物力极大,万幸它的跨度也是不小。
这与那即将被划定的牧场,可都需要极多的劳动力。陆谦一点也不嫌俘虏多,男人都能干活,做多许诺他们老实听话,干完几年时间后可以滚蛋回家。
而妇孺却可不就是财富么。把她们当做财物,当做一种货物,去以货易货,那都能节省朝廷支出。
至于让人头疼的工匠和工程进度问题,还真就不用担心。
军中和地方上,这样的人都不缺,任何一个州县都有,燕京城更多。而且这是工部、户部和内阁需要头疼的事儿,陆谦只要看到结果。
劳力就是战俘,提拔内里的汉人做监工也很恰当,辽东汉儿很愿意抓住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陆谦已经知道了呼延灼的战绩,大大夸奖了一番,至于达呼里咄鲁,他却见都没见。一切都托给了黑三郎了。“呼延将军此番北上,战功卓著。打掉了谟葛失王庭,对北辽政局影响深远也。然如此功劳却也是你二人的一份。”
宋江与晁盖连连谦虚,“此皆将士效命,臣等微末之功,不值一提。”
陆谦哈哈一笑,“运筹之功,立策之功,岂是微末。”
情绪之所以高涨是因为他真的没想到呼延灼会这般的给力,一举打灭了谟葛失王庭,俘获了达呼里咄鲁这个北辽的白水王。
一个很奇怪的封号,但再奇怪也是王啊,是北辽的柱石之一。
陆谦在燕京停留了多日。照着当初南巡的那一套,接见当地乡老孤老,接见本地的巨室大户,接见文武官员,再进到基层走一遭,对老人孩子傻点钱,甚至还去见了投来的北地难民,收揽了一拨人心,这方才引着大军施施然的回益都去。
而事实上燕京府里,他即便不去玩这一套平易近人,他的声望也是不可撼动的崇高。
想那燕京府在被陆谦夺取之前,多少年里都担惊受怕,唯恐被女真人杀入进来。尤其是发现女真人那般的野蛮残暴之后,后者那股感情就更是浓烈了。
是陆谦解除了他们的这一危险,这本身就可以赢得百姓的感激和爱戴,更不要说他还为燕京百姓带来了安稳的生活。
辽国乱了多年,尤其是年年难民流民横行,百姓们非但衣不裹体食不果腹,性命都不安稳,加之契丹又压榨的厉害,这日子是苦的很。
混乱的燕山之地在陆谦入主之后,产生过一些动荡,也让不少人忧虑过,可随着时日的延长,燕山之民飞快的驯服了。
陆齐虽然打仗,但打仗的人并非都是他们燕京府人,对比整个陆齐,他们这一府之民又算得甚?
在陆谦治下,人人能吃饱肚子,能穿暖睡好,可以说不只是人生安全得到了保证,他们更看到了生活的希望,看到了奔头。
这是历经了多年的动荡和动乱之后的燕山百姓最为珍贵最是期盼渴望的东西。
时至今日,不用官府怎么宣扬,燕山百姓便对陆谦感恩戴德,当年陆齐入主时候的动荡,早就被人遗忘在了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