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起伏、沟壑纵横的勾注山脉脚下,数百座汉墓封土堆状若丘陵一般,高者能有五丈,低者约莫丈余,透透迄迄,散落在旷野荒郊之上。在这些汉墓中,埋葬着无数个两汉四百年中守卫雁门关将士之忠骨。时到今日,每年皆还有文武军兵在此礼祭,凭吊英魂。
走出广武寨军城,沿着官道顺沟前行去,便进入一条狭谷,人称雁门古险道,两侧峰峦叠蟑,怪石凌空险恶,翻过一道陡峭山梁,雁门关即跃人眼帘。
这儿,依山傍险,高踞勾注山上。东西两翼,山峦起伏。山脊长城,其势蜿蜒,东走隆岭、雁门山,西靠隆山,两山对峙,形如闹门,险要异常。
这里是赵宋时候的边防重地,那后世查某人的天龙八部里都有此地出场。当然,给陆皇帝印象最深刻的‘雁门关’还是某龙的某部名字很大气的电影,只是那内容,我个嘞去,雷死鸟了。
西域大都护是在西域的好不好,雁门关人却是在晋西。虽然都有个‘西’字,却一差三千里。这个问题很叫前世的陆皇帝无语,连带着对某龙的印象都瞬间下调了几个档次。果然,某港历史背景的影片从来都只是套一个历史背景而已。其内容之雷,已然不次抗倭神剧也。
但在现在,雁门关外已然成为了一处商贸繁荣南北交通之地。
几年时间里,不知道多少来自北地的马匹牛羊顺着关前沟通勾注山北侧辽境的小道,进入了雁门关内。这座晋西守备军的军事重地,也一点点褪去了往日的金戈铁马,刀枪争鸣,而似乎整容变幻了另一幅柔和的面孔。
只是近日里,却又有了不同。一支支军队源源不断地汇入关内。头发花白,可精神旺盛的刘法,裹着件皮裘,兴致勃勃的看着步入关城的大军。
“不错,不错。军士矫健,士气饱满。这青面兽果不是白给的,没给他祖上丢人。”刘法一边赞着,一边心中附道:怪不得皇帝将右军都督府交于他手,数载不见有挪动。
这杨志不仅仅是今上之心腹,更是有着真才实学。
刘法的身边,种师中僵着一张脸,半响不见说话。刘法也不恼,继续道:“西贼未灭,老夫本以为此生首做贰臣,这开刀要落在李乾顺的头上。不曾想,陛下隆恩浩荡,竟然点了老夫做这西路军的军师,能收复燕云十六州,且日后可执李乾顺问罪于庭前,此生纵死亦足矣。”贰臣的名头又算个鸟,他可不是死心眼的种师道。
种师中则已与他哥暗中通了信,讲真的,陆皇帝本已经叫萧让、金大坚copy了不少手书,顶着家人的名头送过去,保管无人能看出破绽来。但这手段着实下三滥,对象又是叫他心中较为敬佩的种师道,便也在最后时刻叫了停。
直到种师中态度有所软化,这才使人把他的亲笔书信递给了种师道。那南宋虽已经行将就木,可种师道却半点没跳槽的准备,早准备要殉了的。从他回的信里就可见一番,只是希望种师中日后能好好照顾种彦崇。那言语里隐隐就透着的意思,可不就是叫种师中快去给陆齐效力。
如是,等种师中别别扭扭的服软的时候,陆谦派往河东的参谋团中便又多了一个种师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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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叫刘法、种师中看来,这种仗且还要甚个筹划,只管派兵向北,一路掩杀就是。
就天祚帝那没了胆儿的怂蛋,且还真有胆量集结西京道的兵马来与齐军大战吗?女真人会白白的看着无动于衷吗?
或许大军北上,所到汉州都会不战而下,兵不血刃的。
那天祚帝是个百年一遇的混账玩意儿,不逊于大艺术家的存在。把治下的军心人心都弄的七零八碎,后者岂还会有抵抗之心?
虽然刘法知道自己的想法稍有些轻敌,但这就是事实啊。
而就在刘法与种师中这对老朋友在雁门关头感叹事事莫测的时候,杨志与杨温这对同族叔侄也在关内的杨六郎庙中相对而坐,说道着彼此心中所想。
二人所在之地,乃是雁门关内祭奠杨家先祖杨延昭之杨六郎庙,这是二人的直系先祖。还有个老祖宗杨无敌之庙,远在古北口。为辽人所建,迄今百三十年也,香火不断。
“我杨家先祖以抗辽扬名边庭,显名天下,只后世子孙不肖,不能守住先祖英名,家世坠毁。万幸你于草莽之中遇到了今上,始能有今日。现下你我蒙皇帝恩德,以有此大好良机,覆灭契丹,足可告慰祖宗。老夫年纪已大,无有所求,只望贤侄能放我到军前。纵马革裹尸,亦心甘情愿。”
杨温看着殿前香炉里染着的香火,压下心中的激荡说道。他是参谋团中的一员,但想要上前线也不过是杨志的一句话。
青面兽看着杨温面上的表情,自然知道这是杨温的真心话。“叔父既然这般说话,小侄断没有不允的道理。只是望叔父多多爱惜自身。”
拦路虎听了哈哈大笑:“你那几个兄弟早已经成人,老夫还有甚个忧虑?可惜都是不成器的,倒是孙儿辈里出了个将种,年岁故小,却甚是了得。”
“叔父是说再兴侄儿?”杨志对杨温一支已了解甚深,他常年领兵在外,回转益都时候甚少,与之虽交往不深,但几次在益都也都有见过。就如杨温说的,他那几个儿子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但孙儿里头却是有个少年英才。
“可不就是五郎。”杨温对之即以厚望,以为是他这一支能再次兴起的希望。故而起名再兴。
“战阵上刀枪无眼。保不准老夫这条命就搭了上了。那迄今往后,五郎这孩子,就还望贤侄能多多提携一二了。”
杨志面色肃穆,满口答应下:“叔父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人。”那呼延灼都有了呼延通作为羽翼,他又如何不想提携同族兄弟子侄一二?杨温这是没法子,只能扔到武略院做教师。但可惜的是,杨家若般多的人口,却楞没有那成器的啊。
这也怪不得杨家要败落,而折家却家势不坠。看看那折可求、折可存与折彦质,皆英才也。
“这般老夫就了无心愿也。一切就拜托贤侄了。”杨温看着殿内杨六郎的塑像,他真心觉得自己该好好地拼搏一阵了,那立下功勋了更好,便是阵没了,亦更有利于他孙子将来的发展。
“贵使,这塞外风雪满天,忒是寒冷。如无他事,您还是少出门的好。如是有甚个吩咐,尽管招呼小人。”曾弄一脸狰狞的对着柴进说着。
“陛下,那柴进乃中原要人,岂可轻易放了去?即使两国洽谈不快,兀自将他留在手心,对那陆谦也是个牵制。况且这两国交议,扣留使臣也是常有之事。”当时就是他的一席话,改变了柴进的命运。也彻底的把金齐之间的关系推到了战争状态。
柴进是伶俐人,听了曾弄如此说话,岂还有不知道结果的。但他也不害怕,早在他出发时候,就已经预料过这种局面。那只要大齐在战场上占到优势,恁地女真人且能真的弄死他不曾?
这出行金国之事,本来是不需要他亲自走一趟的。但柴进自有自己的计较!
女真野人固然不开化,然完颜阿骨打他们却是个顶个的聪明。就自己的身份,怎可能轻易就来吃女真人的刀子?即使被扣留了,亦会以礼相待。日后齐军战场得胜时候,恐怕那些女真野人还有来反求他的时候。
哪怕是最坏的结果,人小旋风儿子都生出六个了,还怕没人能继承爵位吗?
怕是因为他的死于公事,后人的日子会更加好过。
须知道,从陆谦将兵席卷齐鲁的那一天起,小旋风就心中常常不安。这几年他空有高位而无有实权,也恰恰证明了他的担忧。这就叫他不得不真正面对这一点了。
他对陆皇帝有恩德,且还是大恩德,兼之早期这梁山泊与小旋风的渊源,柴进对陆谦的恩德真大了去了。这是好事,但也更是坏事。
好事是,柴进轻易地便在陆齐谋得了一席之地,实际权力且不提,只说地位,那就是崇高的。而坏处则在于,这叫皇帝欠自己的人情债,这滋味和负担在,着实太大了。
所以,心中衡量好了一切的小旋风是不怕冒险的。他甚至都不着急去传消息回中原。因为他知道谍报司的本事。若是他接连几天都不露面,那谍报司的探子仍旧察觉不出什么,谍报司也就可拍拍屁股,各回各家了。
十月十日。陆皇帝举旗向北。先头一万铁骑在林冲的带领下驰入了涿州,史文恭也回到军队。
扈成则已经快马加鞭的赶去了大名府,后者在黄河下游如此个走向的情况下,至今兀自是冀北内河运输的中转站。
为转运军资粮草和随军效力,陆皇帝已经下令从冀北征集十万民壮,这些统一归属扈成调遣。
浩浩荡荡的步骑主力也从河间向着涿州开去,另外就是遣派使臣去到析津府递交国书。
陆皇帝以辽齐素来交好,不忍看契丹备受女真野人欺辱,是以愿出兵相援。都不需要契丹准备钱财犒劳,只要供给一些粮草就好。
所以,他是真心襄助契丹。那么想必他这一份真心实意,耶律淳是不会拒绝的。
他不管析津府里的耶律淳是合怎样的心情,横竖他是要领兵向北的。
倒不是立刻就要兵入辽地,而是先排开架势,叫北面的契丹人心中好有个准备。
“量辽金也不会合二为一,共同应对我大军!”陆皇帝丢下手中的信报,并无动怒。事情早就想明白了么,换做他是阿骨打,也会如此的。
再拿起秦明的奏疏,后者已经进到开封了,现在想必那先头部队已经渡河了。而晁盖呢,打开后者送上的奏疏,他部才刚进到鄂北行省与中原行省的交界处。
至于更南面的消息,则还没有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