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当然不知道赵宋为了抵挡梁山军,甚至都与苗瑶土侗有了勾当。要知道他们可是素来敌视这些化外之民的。
在宋代官府中,苗瑶土侗被他们称为峒寇、瑶獠、蛮猺,将桂阳与郴、连、贺、韶四州环行千余里内,居住其中,不事赋役的少民,通通谓之猺人。
那内里甚至不少人本为汉人,只因为赵宋税赋逼压太甚,走投无路,而被迫逃入大山。
可谓是主动的‘变夏为夷’的典型了。
就像前文提及的黄捉鬼。此人是吉州人,纯粹的汉民,但却与苗瑶土侗混迹一处,给赵宋带来许多许多的麻烦。
那赵宋官府把居住于内地,要缴纳赋役,由政府编户的人叫“省民”,而脱离政府管辖,不向政府缴纳赋役居住于溪峒的少民叫“峒民”。因桂阳监地与蛮瑶相接,故边境地带的赵宋“省民”与“峒民”杂居相处,往来密切。有时“峒民”向“省民”购买田产,那边境的一些汉族豪猾大姓为逃避赋税就纷纷把田产寄匿“峒民”身上,官府为此逼税,便就往往会发生直接向“峒民”征收赋税的情况,亦或追捕因逃避赋税而逃入山峒的省民而引起对峒民的骚扰,致使峒民对赵宋官府极是敌视,对汉民也多有仇视,如是也往往是起而为寇。
以桂阳监为例,“峒民”作为”化外之民”,其居住地桂阳监周遭的广大山区自然就成了“王化”所不及的“化外之地”,成为各种反抗政府之人的藏身之所,或是逃犯、是逃兵,逃税之人,或强盗犯罪,不齿于乡里之人。
以至于很多汉人也逃入衡州之南的山岭地带,彼处广袤百余里,与苗瑶接境,大木蒙密。国人逋逃其中,冒称夷人,出寇常宁诸邑,官军不能治也。
那黄捉鬼就是个例子。只从他的名字上便可看出,这人乃是一神汉,而苗瑶愚昧,多有信者。一遭犯了官司,便就纠集信者百数人藏身今桂阳与常宁交界的大山之中,啸聚为寇,同时引诱峒民贩卖私盐,反抗政府,截杀官军,成为宋王朝的心腹之患。
庆历三年(1043)衡州知州陈执方假借招安之名设计捕杀了黄捉鬼叔侄,余党走匿山中,官军进山追剿,欧阳修《再论湖南蛮贼宜早招降札子》中言:“推其致死之因,莫猺之俗,衣服、言语,一类正蛮。黄、郑初起之时,捕贼官吏急于讨击,逢蛮便杀,屡杀平人,遂致莫猺惊惶。”至是,其党遂合五千人出桂阳蓝山县华阴峒,害巡检李延祚、潭州都监张克明,遂演变成宋代最大的瑶乱。
所以,陆谦得军前奏报,大军南进桂阳监受当地少民困阻,其人与宋军同气连声时候,那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呢。
然而对于蓝贵来说,这也事出有因。大山虽然让瑶族勇士剽悍英勇,可狭窄的耕地却限制了部族峒寨的发展。蓝贵不是没见识的人,他知道只有占领着更多平原地区,才能和汉人一样,不断繁衍壮大族人!
但对陆谦而言,这却是一个完全没有想过的敌人。
赵宋与西夏的关系有多么恶劣,苗瑶土侗与赵宋的关系就有多么恶劣。现在这两家竟然说和平就和平了,陆谦当即下令解宝、邹渊引本部兵马前来。
但这一时半会儿的,梁山军在打破郴州之后,那西面的桂阳监与郴州州治西南的宜章便就都恢复了平静。
无奈何,用现下这些关于平原决胜的精锐来打桂阳监与宜章,在崇山峻岭中跟当地少民缠斗不休,太不划算了。
更重要的是,梁山军厮杀至今,已然有五个月了,师老兵疲,陆谦已经有暂且休兵的盘算了。
那晁盖也打不动了,杨志、秦明更是早就歇兵。
后者是打无可打,但好歹夺取了大半江南东路,也算有所得;而前者却看着赣南的绵绵大山和一个个神出鬼没的少民峒丁好生无奈。再说,整个大江以南都在降雨,还绵绵不绝,那高级军官自然无碍,普通军兵许就要以为自己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就是鲁智深、徐宁针对宝鸡、汉中的攻势,也困于地势而长久无有所进。
郑居中虽非用兵大才,却也中规中矩,使人据险而守,又多多筹备粮草物资,以安守军军心。鲁智深几次督兵厮杀,都未能如意。徐宁对汉中的攻势也被阻在了石泉。那地方,北依秦岭,南接巴山,汉水自西向东穿境而过,“两山夹一川”之势再明显不过。境内地形复杂,山峦叠嶂,河流纵横,北高南低,海拔高低悬殊大。只做经济,便是到了后世本处也是国家秦巴连片扶贫开发重点县。可是只军事上说,这儿也太便易防御了。
如此,这多路大军的攻势便都到了极致,陆谦也能观察到军中士气的降落,心中若再不生出撤军之念,就是脑袋有坑了。
从潭州一路冒雨抵到江北,那潮湿的天气叫他仍是不舒服,再从荆北经过襄阳,进到南阳城,这才感觉到一丝干爽来。
他人抵到南阳时候,那乘着联袂战船,溯江而上的杨志部,也已经进抵江陵。青面兽引几十名亲卫,快马加鞭,直驱南阳而来。
这却是陆谦北撤行到岳阳时,那身侧有人进言,大军主力固然师老兵疲,然诸路大军却非皆是如此。看那关西,战将云集,战兵十万,可这遭里却并无大的战果。休说那甚个战略震慑,世人看的却只是‘真凭实据’。故而,那关陇一干军将必然内心窝火不已。
而再看江南,杨志一军在早春时候战果丰富,然他们早早就停下了兵锋,更多是用来震慑摩尼教军,至今已然有段时日。想必军中将士也是会闻战而喜的。
兼之那右军都督府上下坐镇扬州久也,还当早早挪动一二为上。
一名贤君仁主,并非只是单纯的爱护手下,等手下人捅出篓子了好去宽宏大量。而是根本不给手下人犯错的契机。
陆谦相信萧嘉穗说的话,右军都督府坐镇扬州许多时日,杨志在淮南行省的影响力恐是不弱于郭永的。
于大局而言,这算不得甚个事儿,但它却是个不好的苗头。
陆谦不会再要杨志坐镇江南的,好让他的影响力渗透到江南江北么?他只会将右军都督府整个撤回齐鲁,换秦明去坐镇。
但现在听萧嘉穗一言,陆谦觉得这个主意不失为一个妙策。
旋即就也把萧嘉穗也派遣去了关陇。“即如此,你且也去关陇走一遭,参赞军机,辅佐大军攻伐西夏。”
而后大军徐徐北返,留花荣督军坐镇潭州,徐宁引兵继续屯驻襄阳。后者性情温和,攻伐汉中无功,也兀自不羞不恼。
以李梁为鄂北巡抚,这人是最早投效梁山军的文官,这几年固然是不显山露水,可政绩、资历却都是有了。与那就任岳阳太守的时文彬是一个模样,都是人精。只因为无有靠山背景,始终徘徊知县位置,久久不得升迁。
原淮南巡抚郭永迁为湘南巡抚。这却是某种形式上的贬官,那湘南岂能跟淮南相比?于是陆谦将他的官儿升任为正二品。这般做不是因为郭永在淮南位置上做的太失败,或是太成功了。而是因为他接手淮南之时,便就多历经战事。现如今这湘南巡抚职位,正合适他。
而郭永空出的位置则是由从东海回来的宗颖替代,他所空出的海东总管职位,便交由阮小二。
说到底,在高丽、日本没有彻底摆平之前,这海东总管治下事物,更多是在军事上。
除了这些,朝中一些位置陆谦也趁机调换了不少。比如说那宣政司,吴用的一把手被樊瑞所取代,后者是重新杀了回来,智多星则被调入了都察院,接替许贯忠这名不符其实的御史台老大任左督御史。
许贯忠则被调入御前司,任马步军都虞候。后者实则便是亲军,现下被改为御前司。
刑部尚书裴宣也该换了位置,与次辅闻焕章互换了位置,后者由吏部尚书变成了刑部尚书。
陆谦手中有一张老大的图纸,可以说那便就是陆齐朝堂的英雄谱了。他看着那张图纸,再叫人收揽诸多情报,凭能力选官择位,那自然就可以随自己心意了。
就像前世玩策略游戏,那一个个位置,自然是要选最适合的人去了——数值最高,效果最好。他现在就很有这种感觉的。
当然,这话说来简单,做起来却难。等他将需要调整的一干人的位置调整了七七八八后,大军都已经返回齐鲁,他人也已经回到益都了。
那刚刚喘息一口气,便受到了西边和北边的急报。消息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关陇大军已经收复了灵武,西夏军面对着逼来的梁山军,根本无力也无心去抵挡。
李乾顺只叫李察哥领兵且战且退,在鲁智深领兵抵达翔庆府后,他便引着兴庆府内的军马和党项族人跨越贺兰山,沿着贺兰山西麓,进入河西走廊区域。
李察哥也旋即北撤,途径兴庆府时,一把火将这座党项人八十年来的都城焚烧殆尽。而后直直向北,那里还有右厢朝顺军司和白马强镇军司。
可不管西夏人如何的恼怒和不甘心,李乾顺与李察哥是如何要反攻回老家,灵武之地已然被关陇大军收入囊中了。
这必须是一大好消息,坏消息却是女真终于撕破了与契丹的假和平,露出凶残面目,挥大军杀奔上京道了。
“传文武重臣觐见。”因为关陇捷报而产生的欣喜,这一刻完全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