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绵绵不息的战鼓声以及低沉的号角声响彻长空,一条蜿蜒曲折的河谷小路上,梁山军步骑兵海潮浪涌般席卷而来。从永乐城到银州城,道路越发宽大,很快后者的南路处就汇聚成了一片火烧云一样的红。
一面面将旗迎风招展,满目的梁山军在西夏军营寨外排布起来。而那最中心处,三丈高的帅旗猎风昭昭,斗大的陆字,刺眼一样醒目。陆字帅旗左右,飞龙飞虎旗,飞熊飞豹旗,青龙白虎旗,朱雀玄武旗,黄钺白旄,青幡皂盖,绯缨黑纛,一面面军旗迎风飘扬。
当中捧出一将,头戴双凤翅黄金盔,身穿金色明光铠;外罩一件大红镶龙袍,腰间束一条闪龙金玉带;坐下一匹白玉嘶风马,手抡泼风大刀。年纪只得三十上下,生得来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可不正是陆谦!
这几年厮杀征战,风刮雨打,他却是半点不显老。反倒是周边的林冲、花荣、徐宁,这些个帅哥们,老的甚快。现下他在无数兵将的拥簇下,浑身黄金装,亮瞎人眼,闪耀着无可遮挡的光芒,却也实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一身华丽的金色明光铠,背系一袭大紫色熊虎披风,坐下一匹浑身纯白如雪无一根杂毛杂色的名骏,那浑身的打扮是绝对的是耀眼之极,仿佛恨不得告诉山上所有人,老子就是梁山军的统帅,有本事的快来取我首级!
可这就是武人的传统。每个上战场的人都要有赴死的决心,要有被人割去脑袋的觉悟,所以在身死命衰之前,穿着一身最体面的盔甲,也算是为自己的沙场征战生涯画上一完美的句号。
至于不穿戴甚是鲜亮铠甲的军将,那只能是冲锋陷阵的小将。在万军之中,如果没有真材实学,那一身体面的盔甲和上等的坐骑,往往就是取祸的根源。
然而,陆谦是何等身份?现下那里还用得到他亲自冲锋陷阵?他武艺都绝冠天下了,可英雄无用武之地,现在又有谁知道呢?
自然是一身闪瞎人眼的黄金土豪装了。
咚!咚!
梁山军阵中有节奏的的响起战鼓声来,他们开始进攻了。
一队一队的甲士,前列是刀牌手,后头是持握长枪大刀的甲兵,排列成密集的队列,踏着鼓点一步一顿的向着西夏兵的营寨冲下。最后面是一排排的弓箭兵,前面的甲士就是他们最好的掩护。这些人唯一的任务就是在进到射程后将源源不断地箭矢投入营寨去。
陆谦并没有率军缀着那几千残兵不放,去打李察哥有可能顺着山道派来的援军。而是大军星夜疾驰,直奔银州来。
这儿的西夏军还能有多少?
那永乐城下,不提早前的马军,只最后一战,光是俘虏他就抓了上两万人。一个永乐城都安置不了,全给关在后路的营寨了。加上早前被陆谦消灭的马军,以及厮杀中死掉的人,那李合达部那怎的也要有个四五万人。
西夏军说是三十万人马,可据折可大早前飞鸽传信说,如今银州城外的西夏兵,许才万人马,十万人恐都是没有的。这点只需查点西夏人的毡帐就是。
党项是羌人的后裔,主体以游牧为主,其居舍因时常搬迁而结构简便,易于拆卸、搬运、拼装。一般是用木料搭成框架,再将毛毡覆盖其上,固定后便成为一顶毡帐,故一家称为一帐。
毛毡,又称毡毯,是用羊毛或驼毛编织而成,用它作帐,既可挡雨雪,又可避风沙。西夏境内以农耕为业的定居者,多是汉人,只有少许是党项人。
出兵厮杀,住所自然也是毡帐。五人一帐,简单明了。那李察哥许是根本没把银州城的守军放在眼里,应该不会玩那‘增兵减灶’的计策。
所以,折可大估算出的兵力应该是个真实的数据。
这般李察哥又接到了永乐城处的求救,要再派出援军,怎的也该有个两万人吧?这一加一减,银州城外当面之敌还能有个多少?
陆谦倒不是奢望着自己所部,打赢了永乐城西夏兵后,还能再打赢李察哥,即使后者可能只剩下六七万人。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黄河对岸的晋宁,早就汇聚起来一只大军。
西夏军寨前沿,一道土石垒砌的胸墙前,数百弓弩兵纷纷进入了战争状态。只等着梁山军甲兵靠近后,待床弩射击破开梁山军外面的那层乌龟壳。他们就会随机发起最猛烈的激射。
是的,床弩。这支西夏军的大部队是带来了床弩的。西夏人毕竟是能搞出‘泼喜军’这种特种部队的所在——泼喜军,一支骆驼背上的劲旅,仅只两百骑。西夏人在骆驼的背上装载小型抛石机——旋风炮,“纵石如拳”。
可见这西夏的国力虽然在辽宋夏三国中是垫底的,却也有一定的积累。床弩这东西,自然有。
不需要考虑箭矢,不需要考虑自己体力臂力,只要想着去用最短的时间倾泻最多的箭雨就是。
嗖!嗖!
床弩的威力让人震撼。破开坚固的盾牌,穿透盾牌后面的刀牌手,血液哧溅中往往还能带着一人的尸体继续往后撞击去。或许破不了第二层的盾牌。但强大的力道往往可以将第二列的刀牌手震得吐血,撞的断骨。
那厚重的盾墙在它面前就仿佛薄纸一样,一捅就破。
但梁山军前列的刀斧手至少是三排,多的四排五排也有可能。现在西夏军寨前的梁山军,仍然是按照他们军中的惯例,刀牌手在前,剩下的就都是长枪大刀兵。几日的厮杀中,梁山军的这个习惯西夏军早看进眼里了。
随即,弓弦震动的响声和箭矢破空的声音,在西夏军寨响成一片。
箭雨令第一波进攻的梁山军,损失不小。但同时间在后面掩护的梁山军弓手也对着西夏军发起了还击。
那覆盖范围可不止是胸墙,更是掩盖了小半个军寨。
西夏兵占优防御优势,可梁山军却人多势众。李察哥的主力在银州城的另一面,这里只做堵截城里的败兵。在陆谦眼中,这就是一道开胃小菜。
当梁山顶着箭矢涌上来之后,这破开寨垒就半点不在话下。
陆谦在后方,看着战场估摸着梁山军的伤亡。五百人不会有,但也该有小三百了,甚至超过。
只是破开了这层防御后,这儿的西夏军就不堪一击了。李察哥既然没把他们撤回去,现在他们完蛋大吉了,就也只能去怪李察哥。
他就不信这边的西夏游骑没有发现他大军压到。
所以,路是李察哥选的。
当银州城南的厮杀声结束,无定河对岸的一队西夏兵接应了一些乘坐木筏、羊皮筏子艰难逃脱生天的残兵败将,返回了城北大营。李察哥受到信报后,脸色完全就是揾怒。
眼下的局势着实叫他烦恼,这都什么事儿?
李合达、嵬名屈怀足足五万人马,才几日就被打的惨不忍睹。这是斩断了自己一臂啊。眼下这队人马又来到了银州城,李察哥舍出五千人做了个试探,真跟肉包子打狗样儿,被人家一口吞吃。难道那个划着木排和羊皮筏子经无定河,逃脱生天的,十中无一。
这一战梁山军打的干净利索,可见后者还仍旧有着强大战力。而并不是与李合达、嵬名屈怀一战后,就损失惨重,丧失了战力。
当夜,陆谦便入驻了银州城。城内军民无不是欢呼雀跃,夹道欢迎。这段日子里,他们压力可是很大很重的。
这城内的汉民个个心里明白,西夏军若能破城,他们恐是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可现在援军到了,陆大王更是亲至,这银州还能被破么?保管无忧啊。
陆谦是一夜好睡,次日醒来,那烤的金黄的羊肉羊排已经被端了上来。这人是没有食不语的习惯的,非但没有,还很很爱在吃饭时候看个报纸,或是跟谁说说事儿。
现在他左手下的就是折可大。这烤的金黄娇嫩的羊肉,看着就叫人垂涎欲滴。可折可大吃在嘴里却是半点品不出味道来,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陆谦的询问上。
昨夜里他可在城墙上吹了一夜的风,两只眼眨也没眨地紧盯着西夏军寨。
而陆谦呢,心里在想的是援军。只要援军可按时抵到,此一战灭党项贼十万余,就可定西北之江山也。因为李察哥昨晚上并没有任何动作。
晋宁县城里。
林冲与萧嘉穗并列站在城头,看着城外渡口出,一艘艘渡船往来运输着将士。而黄河的西岸,已经密密麻麻的立下了过二十座营垒,统一规格的军帐,就仿佛是要收获的棉花,叫人一眼望去,全是白色。
三万正军步甲,一万铁甲骑兵,两万守备军,六万大军总算是在规定时间内抵到了。还有宣赞带领的两千余正黄旗契丹骑兵。
陆谦的命令也已经传来,只待这最后一批军士抵到,那就可以出击了。
这儿的六万多步骑,与陕北的四五万兵马,拢共十万出头,不到十一万,而这就是陆谦打算拿来对付西夏人的全部军力。
他心里早前并没甚个必胜的把握,毕竟西夏人叫喊出的是三十万。但现在么,那六万余步骑军只要赶到,一切就将尘埃落定。
援军中,这消息已经被宣扬的人尽皆知。叫六万余将士无不是士气鼎沸。
夜初静,人已寐。一片静谧祥和中,晋宁城内外都被黑暗吞没。黄河水冲刷着堤岸,唰唰的水浪声音是那么的清晰,水畔寂静。
银白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到处都有虫声的低鸣。
杨可世、杨可胜兄弟却还没有睡去,军帐里点着明亮的鲸油灯,兄弟俩人都没有睡意。当初被梁山军擒拿,二人倒也想过有朝一日能重回关西,重回这横山战场。
但绝没想到会是这般的快!
陆谦的发展……,直叫人匪夷所思。
陆谦此次出兵带着他们兄弟作甚,二人心里明白的很。然既已经归入人家麾下,那为其效力,好为自己挣上一份大好前程,也是理所应当。在此之前能与西贼一战,更是他们之所愿也。
“杀西贼好,咱们兄弟早前在这儿杀贼,日后依旧一样杀贼。”杨可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哥哥说的是。这关中日后亦是一行省,是行省便就有守备军。对西贼,对青塘羌人,对吐蕃人,总有你我兄弟的用武之处……”杨可胜也踌躇满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