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董平窥营时候被梁山军察觉一样,陆谦的窥探也被大名府军察之。闻达此刻亦已接到高唐州地方士绅的先一步示警,打东路又来了一支梁山贼,人马不祥,概有数千之多,且打着‘陆’字旗号,疑是贼首陆谦亲至。
此刻再接到警哨信报,当即放出商元,将马军倾巢而动,二三百骑直扑陆谦而来。
他也不求将这撮人全部留下,只要捉个活口来,探问个明白就是。
陆谦看到宋军营门打开,杀出一支骑兵来,直冲着自己本来。当即一兜马头,引着一干人向着高唐州奔去。却不料其中有一个未曾兜回马头,而是猛踢一脚马腹,直将马儿猛地向前一蹿,反冲着商元一伙儿迎来。
商元眼睛里就看到那为首的贼将回首看了那人,勃然大怒,回身一箭射去,那人猛地向前一趴伏在了马背上,似已经中箭。当下心里大急,只叫着快马加鞭,冲上去接应。离得近了,正看到那人背心里中了一箭,但人却并未死去。
“你是何人?”商元按下马头来,向那被俩个马兵搀扶下地的‘义士’问道。
“小的本是济州禁军,对朝廷忠心耿耿啊。”先前投敌只是情非得已,苟全性命,留得有用之身回报朝廷而已。那义士的潜台词不需要多说,只是伸手向着陆谦逃窜方向一指,“将军且勿要停下来,那蹿走的贼头就是陆谦……”
响鼓不用重锤擂。商元一听前头的人就是陆谦,那眼睛立刻就瞪大了。陆谦啊这是,梁山泊的贼首,杀了高太尉宝贝儿子的罪魁祸首。
“追,追,给我追——”
没的说,那是只有‘追’这一个字。商元手中可是有二三百马军,他怕啥。
于是这一追就是羊入虎口,当平地里钻入一个个弓弩手,将商元部马军夹在中央,轮番箭弩射下来,二三百马军折了近一半,剩余的全做了俘虏。
为首的统制官商元被四支神臂弓弩矢射中,等被抬到陆谦身前的时候,已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死鱼眼珠一样的眸子看着陆谦,艰难的张动着嘴巴,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谦自然晓得他的意思,这厮整个身子都跨进了鬼门关了,如何还不怀疑先前那义士有假?
只可惜那名反正朝廷的义士是真真的心向老赵家的。
虽然他伪装的很好,仿佛完完全全被梁山泊‘大义’给感召感化了,否则他怎么就被选入陆谦的亲卫中呢。这人绝对有奥斯卡影帝的基因,惜哉,生不逢时也。他那头顶上殷红的气柱是骗不了陆谦的。
“哥哥怎就晓得那鸟人是个不义的?”韩伯龙好奇坏了,也纳闷的很。先前那人一丁点不满的苗头都没有,还在诉苦大会上表现积极,叫许多人都走了眼。怎的陆谦就能一眼辨出忠奸?
陆谦得意的哈哈笑,这能力自然是因为他的技能,但是对外却不能这么说。“为兄当年本领不强,不比林冲哥哥那般被高俅奉为上宾。只在高俅那狗官门下做犬做马,颇是做些了腌臜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周遭尽是小人鼠辈尔,久而久之,焉能不炼出一双好照子?”
“那鸟厮虽然隐藏的颇深,但还是叫我瞧出了破绽,正好赚宋军一波。”陆谦话还没有说完,商元就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只是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必然是气的了。若是在玄幻仙侠位面,如此下葬的商元一口怨气难消,非变成个僵尸不可。
他本怀疑自己是中了梁山泊的圈套,可没想,人家只是顺水推舟。便将人玩弄于手掌之间。
最叫人可笑又气怒冲天的是,那闻达在收到商元一行人的噩耗后,必然会勃然大怒,以为是那人做了死间,从而将反正的那厮打病床上托下来,不由分说的一刀砍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商元死不瞑目。
赶着缴获的战马,拖着一匹匹死掉的战马,后者可是肉。只要煮马肉的时候把泡沫撇净,煮的时间长一些,或许煮的时候会有那酸臭气味发散出来,但马肉真的是很不错的一种食材。吃起来很像是牛肉味,几乎分辨不出差异。
这一战至少倒下了百十匹战马,足以让全军上下饱餐一顿。而凭白赚取的小二百匹战马,更是叫陆谦高兴的合不拢嘴。
不过宛如一座小城的大名府军营,依旧是摆在陆谦面前的一个难题。
后者军中配置有太多的神臂弓了。
只轮肉搏,他有十足的把握能轻松的将闻达部荡平;可若是在肉搏之前先要顶着大名府军那无数的神臂弓来冲锋,陆谦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陆谦现在能感觉到辽军与宋军硬碰硬的时候的苦逼,那如同刺猬一样的弓弩,着实叫人蛋疼。虽然那层扎手的‘针刺’之下就是柔软的肥肉。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轻松的略施小计,就搞定了闻达手中的马军。没有了这些骑兵,闻达就是个聋子瞎子。
陆谦从两军中选拔出二百名多少通晓些骑术的人,分做二十人一队,日夜环绕着大名府营地,彻底隔绝其与外界的联系。
与此同时,他用两天的时间,叫人紧急赶制出了四百辆加重版的盾车。
这种东西,或者是类似的物件,在很多年前就有了。无论东方还是遥远的西方,都可说是掩护步兵前进的绝佳器具。
数寸厚的硬木板,上面再铺盖皮料和丝被。这个时代没有棉被,但丝被半点也不逊于棉被。
陆谦用神臂弓试验过,就算只隔十步距离,弩矢也穿透不过。
在这个虽然已经有了火炮,却没有大批量应用于战争的时代,如今的盾车会比正史中野猪皮手里的盾车发挥出更大更多的作用。
事实上,大名府军已经慌了,闻达也已经慌了。梁山军先一步隔断营垒对外联系的时候,他并没有做出反应来,而是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却不想才短短两日里,梁山就搞出了这么多盾车来。便是神臂弓这等的利器,都不起作用了。而军中携带的床子弩却只寥寥几具,被床子弩摧毁的梁山贼盾车,还没有他们后续生产出的多呢。
至少一半的盾车被陆谦应用到东南角。大群的弓弩手躲在盾车之后,与营寨上的大名府弓弩手对射。
同时一捆捆的干柴也被堆积在神臂弓的射程之外,仿佛如几座柴山一般。
闻达的脸色很不好看。他都能想得出敌人的招数,无外乎就是趁着夜色将一捆捆干柴抛到营寨的东南角,然后火趁风威,风助火势,一把火保不准将半个营垒都能烧做灰烬。
而偏偏北地夏秋之交,多起大风。闻达对这点天象还是明了的,所以他的脸色甚是不好看了。因为他想不出破解之法来。闻达不是没选派过敢死之士来突袭柴山,却无一能越过盾车者。
陆谦想出的这法子是个笨办法,要不是他前世看多了穿越,对盾车太过熟悉,他也想不到这个法子。
有了盾车作掩护,不提稍后的抛柴,只说眼下,就已经叫宋军军心大乱,满营恐慌。
陆谦是很得意的,他才进入高唐州不几日,就彻底逆转了战局。而且这种不拘一格的战术是那么的出人预料,至少林冲和柴进都对陆谦一百个佩服。
话说当日陆谦进到高唐州,第一时间就来看望小旋风。那时候他已经清醒。虽然被殷天赐打的甚重,可殷天赐究竟不敢下死手的,皮肉伤固然叫人可怜,却也只是皮肉伤。
柴进见到陆谦,真是泪流满面。他不曾想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反被梁山所救。可同时他又清楚,如不是因缘际会,得了梁山泊这么一救。高唐州内保不准真就是他小旋风的葬身之地。
殷天赐既然敢如此下手,那意味着什么,柴进很明白的。
也所以他现在的心情实际上是无比复杂,还隐隐有股子羞愧的。
陆谦在梁山泊搅风搅雨,声势是越来越大,在过往的一年里绝对风头无二。柴进是他幕后的支持者,按理说是应该高兴的,因为陆谦现下在做的,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只不过陆谦掀起的风浪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却是叫小旋风自己先害怕了。
别看柴进对老赵家很是不忿儿,但实际上他却一百个清楚,柴家的富贵,他本人的威风,那都来自何方。可不就是老赵家么?
不是老赵家要捧起柴家做个榜样,柴氏一族早就低贱到泥土里了。
柴进是带着脚镣在跳舞,在一个被绝大的强权圈定的筐子里,他可以随意的折腾,但绝不能越雷池一步。这也是柴进时时刻刻都把‘丹书铁劵’挂在嘴边,亲叔叔被人打死了,也只是要去东京大理寺告状的最大原因。
而势头发展越来越强的梁山泊,却显然已经要触痛老赵家了。那位置太关键了。可不只是越过了雷池一步,那是生生的在老赵家的腰眼子上捅了一刀啊。
柴进做梦都想不到陆谦会干的这么棒。
这也是他打年后就慢慢疏远了梁山泊的最大原因。虽然是无形的,但却是个无可否认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