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今儿继续熬夜三更。
杨汉才与卫若兰一案,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孙绍宗也不想用攀诬的法子,将他拖下水——毕竟这等简单粗暴的方式,难免会留下后患。
可这杨汉才委实太过猖狂,明知道被自己盯上了,竟还敢肆意妄为害死张安!
若不能将他治罪,自己又有何脸面面对张安的妻儿?!
却说目送那杨汉才挣扎喝骂着,被大理寺官差押解出了县衙公堂,孙绍宗这才自公案后起身,向不知所措的王谦一扬下巴:“王知县,不知张安的尸首何在?”
“呃……”
王谦微微一愣,还没等张嘴儿呢,旁边仇云飞忙抢着道:“如今正在安放在偏厅之中,由县衙的仵作进行收敛。”
孙绍宗在顺天府任职的时候,没少来这大兴县衙巡视,因而听他一说,也不等旁人前面带路,就一马当先的出了大堂。
后面众人忙都跟了上去,唯独那王谦迟疑片刻,却是转身直接回了后衙。
却说孙绍宗一路大步流星,到了西侧的偏厅之中,就见张安的尸首正被摆放在一张春凳上,尸身已然换下了囚服,但头上的血迹却未曾抹去,显然是为了留着验看。
孙绍宗几步奔到近前,也不嫌那头顶上染满了红白之物,先伸手细细检索了一番,然后无声的叹了口气。
果然是碰壁自尽的。
这张安在五溪州时,经历了大大小小多少阵仗,几次三番都死里逃生,却不曾想刚刚荣归故里,倒反而落了个羞愤自尽的下场。
这当真是造化弄人。
望着他那扭曲而愤恨的五官,孙绍宗心下不觉甚是后悔,或许自己早该抛了那些规矩不顾,先将他纳入自己保护之中的!
说到底,也是自己太过爱惜名声,总想着刀切豆腐两面光,既保存下张安的性命,又不至于被人说是徇私枉法、偏袒不下。
再次叹了口气,孙绍宗一边在旁边的铜盆里净手,一边吩咐道:“将他的尸首好生装扮一下,暂时先送回家中寄存——本官要向朝廷请旨,为其风光大葬。”
等大兴县仵作王高昇满口应了,孙绍宗又硬塞给他五两银子的装殓钱,这才带着众人出了偏厅。
“二哥。”
刚走出偏厅没多远,仇云飞自后面赶上,满面惭愧的道:“您回京头一次交代的差事,我就给办砸了,这真是……”
孙绍宗摇了摇头,顺势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这都是我思虑不周,与你有什么干系?等过几日闲下来,你将经手的几人请到我家里聚一聚,也算是我酬谢大家好心帮衬。”
仇云飞听他这般说,心下愈发的过意不去,可孙绍宗邀请的又不止他一人,也不好直接推脱了,只得又说了许多自责的话。
两人一直到了县衙门前,这才各自话别,仇云飞坐着马车先行,孙绍宗则是上了绿呢官轿,摆开仪仗迤逦而行。
至于那杨汉才,早被几个差役绑的麻花仿佛,丢到了一头临时征召的老驴背上——这一路行来,却险些没把他的骨头给颠散了。
等到了大理寺东角门前,孙绍宗刚自轿子里出来,正打算亲自押送那杨汉才下狱,斜下里却忽然闪出两个龙禁卫,半跪拱手道:“慎刑司小旗吴水根,奉命听候大人差遣。”
却原来孙绍宗去到天牢之中,与卫若兰串完口供,也并没有直接回官署,而是先命人去了北镇抚司‘调兵遣将’。
毕竟这次拿下杨汉才,要审问的实是乞儿被害一案,若动用大理寺的人刑讯,难保不会传入魏益耳中。
偏这魏益今儿早上,才跟自己闹了些误会,不得不防他会从中作梗。
因而孙绍宗便打定主意,先借调北镇抚司的人——虽说他现在没了督察千户的兼职,可毕竟也还存了些香火情。
尤其自己眼下正官运亨通,这点儿面子,北镇抚司自不会不给。
不过……
孙绍宗倒没想到,这前来助审之人,竟也是两个熟面孔。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吴水根,又偏头看了看,跪在他身后的妇人,淡然道:“不曾想,你门夫妇倒真在北镇抚司站住脚了。”
这吴水根夫妇,原是白莲教安插在京城密探,后来被自己威逼利诱策反,还出于千金买马骨的目的,给吴水根安排了个小旗的官职。
而叛匪出身的人,想在北镇抚司容身可不容易。
孙绍宗原本还以为,他们夫妇两个很快就会被排挤出来,却不曾想两年多未见,这厮竟被来协助自己问案,显见是已经站稳了脚跟。
那吴水根听孙绍宗这话,忙堆笑道:“卑职也是多承大人提携,若不是仰赖了您老人家的虎威,哪里能有今日?”
他这里拍着马屁,身后的妻子许氏,却是悄然投来几分鄙夷愤恨之色。
看来这曾经的女匪,至今也还在怨恨丈夫‘弃暗投明’。
不过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还是交由北镇抚司的官吏操心吧,眼下自己只要他夫妇二人实心办案就成。
“都起来吧。”
口中说着,孙绍宗就已然迈步向里走去,吴水根夫妇自是急忙跟随在后。
“这次之所以找了你们来,是因为当日那涉案的卫家家奴,曾在大理寺牢中意外横死,至今也不知是哪里出了疏漏——眼下上命催的急,我一时也抽不出时间来查问,便干脆向北镇抚司借调了人手。”
这番话明着是说给吴水根夫妇听的,其实却是堵这大理寺上下的嘴。
毕竟再怎么说,大理寺也是天下刑名之首,如今却反而请了外人来协助刑讯,若没个合适的借口,却如何能够服众?
好在大理寺这些年,也委实是颓唐的紧,随便一找就有许多把柄可用。
却说一行人到了大理寺天牢,办妥交接手续之后,就将那杨汉才五花大绑的,拘束在刑讯室里。
孙绍宗又把当值的典吏王彪喊来,吩咐道:“此人身上干系重大,今后他的衣食住行,皆由你亲自负责——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提头来报!”
那王彪听他说的郑重,忙也乖巧应了,又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放心,卑职自即日起,便常驻在这天牢里日夜看守,保准儿出不了差池!”
“如此便好。”
孙绍宗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不过除了衣食住行,此人的刑讯一概不用你等操心,更不得随意过问!好了,你先退下吧。”
等王彪领命去了,孙绍宗回头正待吩咐吴水根,先把那口球替杨汉才戴上,免得这厮再来个咬舌自尽。
谁知这一回头,就见吴水根正爱怜的抚摸着墙角的刑具,满脸痴迷之色。
这货怎么跟个变态似的?
正无语间,身旁忽有香风袭来,却是那吴水根的妻子许氏,摇曳生姿的凑到近前,抿着红润的唇儿,媚声道:“孙大人一剑定湖广的功绩,奴家向来是仰慕的紧,却不知可有幸,听大人单独告知一二。”
这……
应该是在勾引自己吧?
孙绍宗看看身前一脸狐媚的许氏,再看看角落里充耳不闻,只顾摩挲刑具的吴水根……
这夫妻俩在北镇抚司,到底经历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