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吉村的牧民们无不捂着嘴偷笑。
又掰了一通手指头,扎西有些不好意思的望向李白,压低了嗓门问道:“李医生,有二十四头没有?”
县公安局的同志表情一阵古怪,有的憋着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高原环境下憋笑是很要命的一件事。
但是没办法,只好死撑着,民族团结很重要。
“有!”
李白没有半点犹豫,点了点头。
尽管其中差不多有一半是他亲手干掉的,但是真要承担什么责任的话,肯定是扎西的锅。
所以数量就无所谓了,打死四头狼也好,二十四头狼也罢,三十四头狼也跟他没关系。
我党的政策向来是只问主谋,不问协从,要不然这个头人谁都可以当,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县公安局的副局长日达木顿觉头皮发麻,苦恼的挠着头皮,说道:“咋这么多?这事可是麻烦了。”
如果只是吃牛,县里自然会做出补偿,围攻村落,人命关天,这群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到底是理亏,被打死一两头也怨不得旁人,纯属活该。
但是一下子死掉二十多头野狼,他都不知道该向上级如何交代。
公安系统这一块不止是担负着社会治安,还有农林渔牧,松州本来人就少,一个人顶好几个用是家常便饭,日达木副局长就正好管着草原牧场这一块。
一下子死掉这么多国家保护动物,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上级交待,这个报告就难写了。
“那有啥办法,总不能把人喂狼吧!打死的狼可都是在围栏里面。”
扎西拍着胸脯,一副有啥事冲我来的架势,果然是牧区背锅好头人的模范代表。
他庆幸村子这么一道勉强还算结实的栅栏,虽然比不上砖土墙,可是有总比没有强。
如果没有这道栅栏,狼群如入无人之境,后果不堪设想。
再说也没有拿肉喂狼的道理,万一吃习惯了呢?天天把德吉村当饭馆子,吃掉的牛还有政府负责赔,但是牧民喂狼的肉可不会有人买单。
“都死在村子里面?”
不愧是当干部的,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嗯……”扎西再一次开始挠脑门,犹豫了好
半天才确认道:“都在里面,没有死在外面。”
栅栏外面都是狼,谁敢跑到外面去打狼,那不是找死吗?
“这样?!”
县公安局副局长日达木猛的一拍手,说道:“有办法了。”
他想到了应付上级的好办法。
以德吉村的栅栏围墙为界线,冲进来的打死无算,有《宪法》第三十九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住宅不受侵犯”为准绳,人畜皆可照此招待。
那么在栅栏外面的,则以《野生动物保护法》作为参考。
毕竟《宪法》的基准是保护人优先,总不可能为了《野生动物保护法》而让野兽食人吧?!
所以日达木副局长找到了和稀泥的法子,绝对能够皆大欢喜。
“日达木局长说的好,就是这个道理!”
隔壁村的村长拍着手,点赞领导,扎西德勒!
他们也怕狼群找过来,到时候打狼呢?还是不打狼呢?
如果牦牛群全让狼给吃了,大概政府也得哭吧!
一个牧区村落散养的牦牛漫山遍野,那是以亿元人民币为单位打底的家产,特么谁都赔不起啊!
哪个敢胆大包天的任由狼群吃牛?也不怕牧民造反?
其他村的村长和头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哈哈哈哈!领导拿主意,政府说了算!”
扎西头人笑着挥手,一副没心没肺没压力的样子。
好像被狼群围落的村落不是他家似的。
李白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烤着火,手里还揣着一杯御寒的青稞酒。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干嘛?
满脑子的问号。
这个圈子根本没他什么事啊!
硬被叫过来,被寒风吹的瓦凉瓦凉的。
“就这样定了!我安排人盯着狼群,大家先好好休息,等天亮了把这个章程定下来。”
县公安局副局长日达木也不废话,三下五除二就拿了主意。
川主寺镇的公安头头原本就受直管,既然县里直管领导都发了话,他们就更没意见了。
毕竟现在天还没亮,大家都是连觉都没睡,大半夜的一路赶过来,先打个盹儿,不然没精力对付天亮后的那一堆事情。
还听说县电视台的人要过来,许多人准备攒足精神,好多争取几个镜头,这种能够露一小脸儿的机会可不常有。
恰好德吉村各家准备的热汤都好了,镇上和县城的公安干警们和各村的牧民灌了一肚子热汤,暖乎乎的找地方去休息。
天亮前冷的很,现在也没有狼来搞事情,这么多人干坐着吹凉风也不是个事儿,正适合赶紧睡个回笼觉。
京城时间快八点钟,一轮红日这才慢慢悠悠的从东边地平线上冒出脑袋,绽放出万丈红芒。
远远望去,就像天空与大地被撕裂。
与往日里相比,德吉村围栏外的牛群一只皆无,枯黄的草地上空空荡荡,牦牛们早就跑光了。
不过牧民们也不担心,草场大的很,只要没被狼吃掉,迟早能找回来,哪怕跑到邻近村子的牧场也没关系,对方会主动通知或送回来,这是牧场之间彼此不成文的约定,不然还养啥牛,互相当贼娃子偷牛算了。
更何况那么大一片牧场,想要围起来得多大的成本,而且还得挡得住牦牛这种体形的大家伙,根本不现实。
早饭有包子、馒头、白粥和面条可选,入乡随俗一点的,再来一大碗酥油茶,想要甜的放点蜂蜜或白糖,喜欢咸的加点盐。
吃完早饭,李白来到卫生站,看了看两个重伤号的伤口情况,跟村医张旺继续交待了几句。
天寒地冻,细菌滋生不易,在挂过抗生素点滴后,缝合的伤口想要发炎都难,再加上牧民的体格,那是钢钢的强,最多半个月,又是一条赶牛套马的好汉。
后期的拆线没什么技术含量,张村医自己就能做。
只要时间到了,根据伤口的愈合情况,一把小剪子,一把小镊子,,几个药棉团儿,慢慢把线剪断,将线头抽出来,涂上碘酒消毒,再喷上云南白药,包好纱布,保持透气就可以等着最后的自然愈合。
除了那两个重伤号以外,其他都是白天和前后半夜与野狼搏斗留下的皮肉轻伤。
近一半是软组织挫伤,有些淤红紫肿,敷个冰袋,抹点儿红花油就算完事,有外伤的伤口也不大,只有一小部分是被狼爪子给挠了,用酒精清洗伤口,涂点儿碘酒,包块纱布,再吃一颗消炎药就算完事,有些甚至贴张创口贴就行了。
早饭过后,太阳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县电视台的摄制组来了,德吉村难得的热闹起来。
十里八乡赶来的其他村子牧民里面不乏头脑灵活的人,带来了不少商品,干脆在德吉村的栅栏围子里面搞了十几个小货摊子,变成了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小集市,各种锅碗瓢盆,针头线脑,应有尽有。
闹哄哄的德吉村不仅没有狼群来袭的阴云笼罩,反而多了几分喜庆,恐怕也是亲临现场的领导们也始料未及的。
二十几头狼被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起,狼毛凌乱,还有不少血迹,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电视台的摄像师扛着摄像机冲着这些死狼猛拍的时候,一群人举着牌子冲了过来。
“保护野生动物!不许残害野生狼群!”
“禁止私猎!打击非法猎杀!”
“没有买卖,就没有偷猎!”
等等!
这是乱入了些啥玩意儿?
几位县里来体察民情的领导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