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总是隐忍的,就算到了如此境地,也只几个人暗暗地抹了抹眼睛。
陆子安心里也不好受,他们这个团队走到今时今日,还真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打击。
可是就算再难过,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清淤吧,能怎么办呢?
所有工程师都闲在一边,默默等待着这些泥沙清理完毕,好继续工作。
一天,一月……
人工岛已经全部建设完毕,基建也都已经完成。
如今他们甚至已经可以登岛了,前十四节沉管的设备都已经逐渐成型。
偏偏卡在这第十五节,一转眼便是两个多月。
泥沙越清理越多,看着满船的泥沙一趟一趟运出来,屏幕里的泥沙却仿佛不见少一样,士气一降再降。
虽然林总工有时时带他们一起巡查,但是闲得太久了,骨头都酥了。
这日又刮风又下雨,林总工出去巡查回来,淋得一身透湿。
“林工。”却是杜姓工程师走了过来,仿佛已经在这里等了他很久一样:“我有事找你……”
林总工衣服贴在身上,实在是难受得不行,摆摆手:“等一下,我冲个澡先。”
“……好。”杜工垂了垂眸,顿住了话音。
冲澡的时候,林总工脸色微沉。
想起刚才杜工的神情,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他迅速冲了个澡,随便穿了件T恤就出去了:“坐。”
虽然他是总工程师,但也没搞特殊化,房间里空荡荡。
倒了杯茶过来,林总工在杜工对面坐下:“找我有什么事?”
杜工捧着热茶,声音哽在喉间。
原本的措辞全都抛在了脑后,他低着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近乎狼狈地道:“我……没,没事……”
话都在嘴里绕了一圈,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看着他留恋的神色,林总工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点。
如果真的因为这点挫折,就有人想退出,那他真是会伤心了。
他微微倾身,声音温和:“下个月是你生日,这边也没什么事,你要不要请个长假,回家一趟?”
“啊……”杜工猛然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看着他茫然的样子,林总工反而笑了:“看我做什么,这也是事实,现在清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你也看到了,边上一直在崩,我是想着呢,反正一时半会也开不了工,倒不如给你们放放假,都放松一下,啊,别这么紧张,回去做做调整,到时清完泥沙了,咱们继续开干!”
杜工眼底渐渐荡开三分笑意,仔细一想,果然很合适。
与其留在工地这里穷担心,干着急,倒不如好好调整一下,回头用最好的状态迎接新的开始!
他这么一说,林总工就笑了:“是的噻,这么想就对了,行啦,别愁眉苦脸的了,回头收拾收拾,你明天就回吧。”
杜工感激地走了,虽然都没说,但彼此都知道,他这趟来,其实原本是想辞行的。
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工程,真要说就此撒手,他也狠不下心。
可家里催的急,当时确实出来得匆忙,也没确认过到底多久能回,头两年还能时不时回下家,这几年忙了,有时电话都难得打一个,也难怪家里着急上火。
对于他们的选择,林总工很能理解,甚至还特地开了个会,直接说想回家的都可以回。
当下所有人都蠢蠢欲动,就连陆子安都挑了挑眉。
“当然,大家都这么久没回去了,都想回,怎么办呢?”林总工清了清嗓子:“我想还是分批次来,以后也都这样,假分长短,分批次,分远近,远的时间长些,近的时间短些,但都得回家看看!”
掌声如雷,所有人眼底都泛起了泪光。
陆子安他们这批顾问团队,倒是和其他工程师的假不冲突。
所以……
应轩茫然地睁大眼睛,有些震惊,茫然不知所措地看向陆子安:“师父,我们能回去了?”
“嗯。”陆子安笑了笑,手指却微微颤抖:“是啊,能回去了。”
嗷嗷嗷!
不少人叫了起来,疯狂地往宿舍跑。
陆子安却没准备回宿舍了,和林总工确认了一次,他们几个可以一起回去七天以后,当即扭头就往门口走。
“师父师父。”应轩小跑着追上他,有些紧张:“我们几点出发?现在定机票吗?”
“立刻出发,我找卓鹏订机票,你们都别收拾东西,直接拿上身份证什么的就行,缺的东西我让人在长偃买齐。”陆子安脚步未停,声音轻悠:“半小时后,大门口集合。”
“是!”所有人应声大吼。
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苏总工摇摇头笑了:“他们一直想着长偃,这次总算是有空闲了……回去也好,唉……”
“他们不是想长偃。”林总工轻笑了一声,眼圈竟也有些微泛红。
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人在他乡,想念的,都是故乡的人啊。
直到坐到了飞机上,应轩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说走就走了……
陆子安一上飞机就戴上眼罩,说是要补眠。
方毅暗挫挫凑到应轩旁边,压低声音:“师兄……”
“嗯?”
“你发没发现,师父从发了信息以后,手机就没离过手。”
明明都关机了,却一直拿在手里,这不是师父的风格呀……
应轩侧头看了陆子安一眼,不意外地看到他的指尖动了动:“回座位吧,好好休息一下。”
现在只想养精蓄锐,落地后就舍不得浪费一分一秒在睡眠上了。
方毅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都顾不上好奇了,利索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本来应轩只是假寐,没想到一放松下来,竟然真的睡着了。
倒是陆子安一直没睡着。
他满脑子胡思乱想,一时想着不知道曼曼如今长多高了,一时念着了爸的身体不知道好些没,一时又琢磨着七天到底还是短了些。
等真的踩在了长偃地界,陆子安忽然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恨不得立刻回到家,却又有些迈不开脚步。
近乡情怯,大抵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这一次他回来得格外低调,只通知了家里几个人,所以来接机的人并不多。
刚走出来,陆子安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子安!”